纹面人的出现，像一块沉重的石头压在他们心头。这地下世界，远比他们预估的更复杂、更凶险。
走了约莫一炷香的功夫，缝隙开始变宽，前方隐约传来更大的水流声，不同于暗河那种沉闷的流淌，而是某种更湍急、更具冲击力的声音。
突然，霍去病猛地停下脚步，火把倏地压低。
“火光。”他压低声线，几乎是气音。
苏沐禾心头一跳，凝目向前方黑暗中望去。
果然，在拐角处，隐约有不同于他们手中火把的、更稳定也更明亮的光晕透出，橘黄中带着一丝诡异的青白。
同时，一股更浓烈的、难以言喻的气味飘了过来——像是大量草药混合着矿物燃烧后产生的烟熏味，又夹杂着一丝淡淡的、令人不安的甜腥。
两人对视一眼，霍去病打了个手势，示意苏沐禾留在原地，自己则像捕食前的夜豹，悄无声息地摸向拐角处，贴着湿冷的岩壁，极缓极慢地探出半个头，朝光源处望去。
只一眼，霍去病的瞳孔便骤然收缩。
缝隙在这里豁然开朗，连接着一个比之前那个古越人岩洞更为巨大的地下空间。
这里不再是纯粹的天然洞穴，而是呈现出明显的人工改造痕迹：岩壁被粗糙地开凿平整，甚至垒砌了部分石台；地面虽然依旧不平，但关键的路径上铺设了大小不一的石板。
洞穴中央，是一个巨大的、深不见底的地下潭，水面幽黑，反射着周围的光，潭水正通过一侧狭窄的裂缝轰然下泻，形成一道小型地下瀑布，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这便是他们之前听到的水声来源。
而光源，则来自洞穴各处。
数十个简陋的陶盆或石臼被放置在石台、地面甚至岩壁的凹陷处，里面盛放着某种粘稠的、正在缓慢燃烧的混合物，散发出橘黄带青白的光和那股奇异的烟熏甜腥味。
这些光源将整个洞穴映照得光怪陆离，影影幢幢。
更令人头皮发麻的是这里的人。
数十个身影在洞穴中活动，他们大多身形矮小精悍，肤色黝黑，脸上或裸露的皮肤上绘制着与先前那纹面人类似的白色或暗红色诡异纹路。
他们穿着简陋的皮甲或植物纤维编织的衣物，手中持着涂毒的短刀、吹箭、或绑缚着锋利黑曜石片的木矛。
行动间几乎无声，如同游荡在幽暗水底的鱼群。
洞穴一侧，有几个较大的石台，上面堆放着不少东西：有他们之前见过的、那种散发着微光的奇异植物，此刻数量更多，有些甚至被栽种在盛满黑色淤泥的陶罐里；有颜色奇特的矿石；还有一些晒干的、形态怪异的虫蛇尸体和植物根茎。
几个纹面人正在石台边忙碌，用石杵捣碎那些材料，或者小心翼翼地将某些液体混合进陶罐。
这俨然是一个隐藏在地底深处的、规模不小的据点！
而这些人所从事的，显然是某种与那种诡异发光植物、毒物以及古老祭祀相关的隐秘活动。
霍去病的目光锐利如鹰隼，飞快地扫过整个洞穴，评估着敌人的数量、布局和可能的薄弱点。
就在这时，他的视线定格在洞穴最深处，那个位置最高、也最干燥的石台上。
那里，一个身影背对着他们，正低头看着石台上铺开的一张陈旧兽皮。
与其他纹面人不同，此人身材更为高大些，虽然依旧精瘦，但骨架宽阔。
他披着一件暗色的、带有羽毛装饰的斗篷，赤裸的背上用鲜艳的赭石颜料描绘着一个巨大的、复杂的图案——那图案的核心，正是一个圆圈中间点了一点，下面连着波浪线，与骨哨上的符号一模一样，只是周围多了许多蛇形和眼睛状的纹路。
似乎是感觉到了窥视，那披羽斗篷的身影忽然停下了动作，缓缓地、一点点转过了身。
火光映照下，首先映入霍去病眼帘的，是一双眼睛。
那双眼睛异常深邃，眼白很少，瞳孔在跳动的火光下竟隐隐泛着一种非人的、暗金色的反光。
他的脸上同样绘满纹路，但更加繁复精致，在眉心处，还用不知是颜料还是镶嵌物，点出了一个醒目的、如同第三只眼般的赤红圆点。
他的目光，仿佛穿透了岩石的遮挡，直直地“看”向了霍去病藏身的拐角阴影！
霍去病心中警铃大作，毫不迟疑，猛地缩回头，低喝一声：“退！”
几乎是同时，那披羽斗篷人发出了一声短促、尖锐、完全不似人声的唿哨！
“啾咿——！”
哨音未落，整个洞穴瞬间“活”了过来！
所有纹面人停下了手中的动作，齐刷刷地转向他们所在的缝隙入口，暗金色的、野兽般的瞳孔在火光中闪烁。
没有呼喊，没有混乱，只有一种令人窒息的、整齐划一的杀意弥漫开来。
下一秒，破空之声骤起！
数支涂毒的吹箭和绑着黑曜石片的短矛，如同疾风暴雨，朝着缝隙入口覆盖而来！
力道之猛，角度之刁钻，显示着这些地底住民非凡的战斗本能和默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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