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累吗?”霍去病忽然开口,声音比刚才更低,像是怕惊扰了这片寂静。
苏沐禾摇摇头,又点点头,诚实地说:“有一点。不过,比刚才好多了。”
霍去病没说话,只是将相扣的手指收得更紧了些。
另一只手抬起,将苏沐禾身上那件属于他的、还未完全干透的外袍又拢了拢,仔细地将领口处紧了紧,指尖不经意擦过苏沐禾微凉的下颌。
这个细微的动作让苏沐禾心头又是一暖。他看着霍去病垂眸为他整理衣襟时专注的神情,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投出浅浅的阴影,忽然觉得这个在战场上令匈奴闻风丧胆的将军,此刻的模样比任何时候都真实可触。
“在想什么?”霍去病整理好衣襟,抬眼便对上苏沐禾注视的目光。
苏沐禾没有回避,唇角微微上扬:“在想,冠军侯此刻屈尊为我整理衣衫,若是让人瞧见,不知会作何感想。”
霍去病眉梢微挑,眼中闪过一丝笑意:“他们看不见。”他的语气笃定,带着一种理所当然的独占意味,“只有你能看见。”
这话说得直白,苏沐禾耳根一热,移开了目光,却又忍不住弯起嘴角。洞内一时又安静下来,只有柴火偶尔噼啪作响,与两人轻缓的呼吸声交织。
过了片刻,苏沐禾感觉到霍去病松开了与他十指相扣的手。
他正有些不解,却见霍去病调整了坐姿,背靠着石壁,然后很自然地伸手揽过他的肩,将他往自己怀里带了带。
“靠过来,休息。”霍去病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带着不容置疑的温和,“明天还要赶路。”
苏沐禾身体微微一僵,随即放松下来,顺从地靠进那个坚实温暖的怀抱。霍去病的胸膛宽厚,心跳平稳有力,鼻间萦绕着混合了汗味、尘土和一丝淡淡药草气的独特气息——那是属于霍去病的、令人安心的味道。
他侧了侧头,找了个更舒服的姿势,脸颊贴着他的胸膛。
霍去病的手臂环着他,手掌落在他身侧,有一下没一下地轻拍着,像是在安抚,又像是在确认他的存在。
“睡吧。”霍去病低声说,下巴轻轻蹭了蹭苏沐禾的发顶,“我守着。”
苏沐禾闭上眼,疲惫如潮水般涌来。然而在这全然陌生的山林洞穴里,在危机四伏的逃亡途中,他却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安宁。
身后是坚实的依靠,耳边是沉稳的心跳,周身被温暖的气息包裹。
“你也歇会儿。”他含糊地说,意识已经开始漂浮。
“嗯。”霍去病应了一声,目光却依然警惕地扫过洞口的方向,另一只手始终按在腰间的刀柄上。只是环着苏沐禾的手臂,又收紧了几分。
苏沐禾在彻底沉入梦乡前,迷迷糊糊地想:这张海图究竟会引向何方,那些追杀他们的人是否还会追来,前路又有多少未知的危险……
这些悬而未决的问题,此刻似乎都不再那么令人焦虑了。
因为有人与他并肩,有人为他守夜,有人将他的性命视作己有。
这便够了。
霍去病感觉到怀中人的呼吸逐渐变得绵长均匀,紧绷的神经才稍稍放松。他低头,借着最后一点微光,看着苏沐禾安静的睡颜,苍白的脸色在暖黄的光晕中显得柔和许多。
他抬起那只未持刀的手,极轻地用指背碰了碰苏沐禾的眼睑,确认他真的睡着了,才收回手,重新望向洞外沉沉的夜色。
夜色还长,但怀中的温度真实可触。
眼神重新变得锐利如鹰。无论前路有何艰险,他都会护着怀里这个人,一起走下去。
寒夜漫漫,而相拥之处,自成天地。
不知过了多久,霍去病在一种极度的不安中猛然惊醒。
并非因为声音或光线——洞内依旧黑暗寂静。
而是一种……直觉。一种长久以来行军、穿行于山林险地磨砺出的,对潜在危险的模糊预警。
他睁开眼,发现苏沐禾依然靠在自己怀中。呼吸平稳,胸膛规律地起伏,但他的手却是攥紧的。霍去病立刻意识到,苏沐禾醒着,并且同样察觉到了异样。
他没有动,只是极轻微地调整了呼吸,眼帘半阖,装作仍在熟睡,全部的感官却已悄然张开。
洞外,风声似乎比入睡前更急促了些,夹杂着远处隐约的、不同寻常的沙沙声。不是风吹树叶,更像是……许多脚踩在厚厚的落叶层上,谨慎移动的摩擦声。
而且,空气中除了潮湿的泥土和草木气息,似乎混入了一丝极淡的、难以形容的腥臊气。
野兽?
还是……人?
两人的心跳悄悄加快。苏沐禾感觉到霍去病搭在他身侧的手,指尖几不可察地动了一下,轻轻点了点他的腰侧常年的默契让他明白了霍去病的意思。
“警戒,勿动”。
时间在黑暗中被拉得漫长。每一息都像是踩在紧绷的弦上。
那沙沙声更近了,停在了洞口附近。接着,传来压低到极致的、用某种晦涩土语交谈的咕哝声,声音粗嘎,绝非中原官话,甚至不像他们一路听过的任何西南夷口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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