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板合上的瞬间,霍去病声音几不可闻,却带着最终决策落定后的决断:“让赵破虏和卫平……即刻来见我。”
而屋内,就在苏沐禾与陈太医的脚步声消失在廊外雨声中后不久,内室深处一道几乎与阴影融为一体的帘幕微不可察地动了一下。
一直如同雕塑般隐在房梁之上阴影中的暗卫,如同鬼魅般无声无息地落地,单膝跪地聆听指示,随即又如一阵轻烟般消失。
不消一刻钟,两道身影便如同早已融入这沉沉夜色的猎豹,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内室门前,彼此对视一眼,略一顿首,便极其默契地一前一后掀帘而入,动作迅捷而谨慎,不带起半点风声。
一人身着暗青色劲装,虽未披挂沉重甲胄,但身形挺拔如苍松,步履沉稳矫健,落地无声,面容坚毅,线条硬朗,一双虎目开阖之间精光闪烁,不怒自威,正是霍去病的亲卫统领、心腹爱将赵破奴。
他踏入室内,立刻趋前数步,单膝跪地,抱拳行礼,动作干净利落,带着军人特有的铿锵与干脆:“将军!末将赵破虏听令!”声音刻意压低,却难掩其中压抑的激动、沸腾的热血与赴汤蹈火的决绝。
另一人年纪稍长,约莫四十余岁,穿着府中高级管家特有的藏青色细棉袍服,面容精干沉稳,眼神内敛深邃,透着一股经年累月处理繁杂事务磨练出的精明与镇定,动作轻捷如猫,悄无声息,正是自霍去病建府便追随左右、掌管着府内大小事务、深得信任的老仆卫平。
他亦随之无声跪倒,声音低沉而清晰平稳:“老奴卫平,听候将军吩咐。” 榻上的霍去病缓缓睁开双眼,看着眼前这两位他最为倚重、可托付生死的左膀右臂,那双因久病而深陷的眼眸之中,重新燃起锐利如昔的光芒,仿佛病痛与虚弱从未真正侵蚀过他的意志。
他没有多余的寒暄与废话,直接切入核心,声音虽然因气力不济而微弱,却字字清晰,带着不容置疑的军令气息: “平叔,破虏,起来说话。”他省略了所有客套,甚至省去了对自身病情的解释,直接下令。
“有件极紧要之事,需你们立刻去办,要绝对隐秘,不得经任何外人之手。”他停顿了一下,微微吸入一口气,积蓄着力量,继续以气音吩咐,内容却石破天惊。
“有人不欲我活,其势甚急。如今,我们需要一具尸身。”他语速平稳,却带着冰冷的杀伐之气,“需是男性,年纪与我相仿,身形骨架大致相近……来源,最好是京兆尹府或诏狱中无人认领的病毙死囚,或是城外乱葬岗中新近的饿殍。但要确保……”他的目光骤然变得无比锐利,强调道,“面目尽毁,或因天然、或因‘意外’,总之需达到难以辨认其原本面貌的程度。破虏,此事你可能办到?需多少时辰?”
赵破虏眼中锐利的光芒一闪而逝,毫无迟疑,沉声应道:“诺!末将明白其中利害!南署诏狱归卫尉辖制,末将有旧部在其中任牢头,打探消息不难。城外流民聚集之处,每日都有冻饿而死者被拖去乱葬岗,寻一具合适的更为容易。末将亲自带最可靠的兄弟去办,确保手脚干净利落,绝无人察觉痕迹,亦绝不会牵连府上。快则今夜后半夜,迟则明日拂晓前,必能将‘货’秘密送至府外指定地点!”他深知此事关乎将军生死存亡,更是奇耻大辱,必须办得滴水不漏。
“很好。具体送入方式和接应地点,稍后与卫平商议。”霍去病微微颔首,目光转向沉静侍立的卫平。
“平叔。”
“老奴在。”卫平立刻微微躬身,态度恭谨而专注。
“府中所有密道,尤其是那条通往府外西南角已被查封的旧昌平侯废宅的暗道,立刻亲自带领绝对可靠的心腹家卒,再彻底检查一遍,清除所有枯枝败叶、碎石鼠穴等障碍,确保从内府出口至废宅枯井出口的整段路径畅通无阻,必要时可临时加固支撑。同时,”他指令清晰,“备好一辆市面上最常见的青幄双辕马车,套两匹健壮但不起眼的棕色驽马,提前置于废宅院内隐蔽处,随时可用。车上需备足五日份的清水、肉脯、胡饼、盐巴,还有金疮药、止血散、以及治疗风寒腹泻的常用成药。另外……”他看了一眼卫平。
“为陈太医一家准备好用于南下安置的盘缠和新制作的验、传。调动暗卫为陈太医寻找他所需一应物品。”
“诺!”卫平躬身应道,脸上没有任何惊讶之色,只有全然的服从与令人安心的高效,“密道老奴遵例于三日前刚悄然巡查过,主体完好,仅需稍作清理即可畅通。马车、马匹、物资皆可调用府中暗中经营的产业资源,绝不引人注目,今夜子时前必定一切备齐,停放于指定位置。”
“此外,”霍去病的声音变得更加凝重,语调虽低,却带着森然寒意,“府中内外,所有人员,尤其是近三年内经由各方荐举、赏赐入府的新人,包括仆役、侍女、乃至外围洒扫的杂役,由破奴你亲自负责,安排可靠老卒,以加强守备为名,进行暗中严密监控,记录其行踪、交往,但切记不可打草惊蛇,引起对方警觉。一旦计划启动,我‘病危’或‘身亡’消息传出之初,内院防务必须立刻全部换上绝对可靠的老人,原岗位之人一律以‘守灵’、‘帮忙’等名义调离控制起来。发丧治丧期间,府中所有人员出入,皆需有充分理由并经过严密核查,尤其是那些试图借口采买、报丧、传递消息外出者,一经发现有任何可疑举动,立刻寻由头扣押于僻静处,但需做得隐秘,对外宣称其感染恶疾或冲撞灵堂即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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