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约而至这个词，有提前约定的意思。
落到袁绍与潘凤这两路势力上，则有不同的含义。
在田丰眼中，他和潘凤心照不宣的“约定”，是对方为了让幽州最大的两股势力放开手脚去争、去内耗，减弱对幽州军事上的压力。
而对潘凤来说，则真是一个约定。
约定倒也不复杂，年初之际，已然彻底丧失与潘凤正面硬刚底牌的青、冀两州士族豪强，在大面积铺开的“军屯、民屯加度田”等政令下，开始了最后的努力。
也就是打嘴仗。
意图用这个时代最正常的“品评时弊”的方式，裹挟两州之地的士人群体，给潘凤压力。
当然，到了这一步，青、冀两州的世家豪强已没资格再去谈推翻或者驱逐潘凤之类的话了。
他们所行之事，只是打着为五官中郎将府着想的名义，不反潘凤个人，仅反对将府的某些政令罢了。
大概就是算准了潘凤不可能因为这些士林中的声音，就悍然血腥镇压，败光他在整个天下读书人眼中的名声。
须知如今的名士大儒虽多出自世家，可士人这个群体中，还有大量出身寒族的存在。
潘凤若容不下一些士林非议，或是表现得太过“独断专行”，影响的是他这路势力“招贤纳才”的大计。
事实证明，青、冀两州之地世家豪强，这“最后一招”也确实起到了一些作用。
受士林中甚嚣尘上的“屯田”等政令乃恶政的论调影响，不少士人自发组织起来，在清河、平原、安平等地，聚众阻滞“民屯”等工作的进程。
潘凤也确实不好过于暴戾的血腥镇压，故而做出了些“让步”。
其中最重要的两件事，一是征召陈琳这个早已名动大汉的才子，入邺城参与将府政令修订。
二则是主动邀请祢衡这个名震北方的狂士，至洛水之畔举办文会。
简单来说便是，对青、冀两州世家豪强，以士林为主要突破点，推出来的两位意见领袖。
潘凤都给予了正面回应。
陈琳不是文采过人，文章作得极好，曾经还被汉灵帝看重吗？
我请你至将府来，亲自参与“屯田、度田”等等政令的修订，还不能表示对两州士林意见的重视？
还有祢衡，少时便因辩才闻名遐迩，更因喜好轻慢权贵在士人中夺得了无上清名，甚至就连孔融这样的圣人府嫡传都愿意与你平辈论交。
本上将亲自组织文会，在洛水之畔与你来上一场“君子之辩”，讲讲该如何治理两地，完全就是顺着你们意思来。
可以去，潘凤对陈琳、祢衡这两个士林中，俨然已经成为意见领袖的读书人，分别定下的两种应对之策。
在明面上已经表现出了“让步”的意思。
也足以让两州之地的士林，尤其是读书人群体，感受到潘凤并非“独断专行”的暴戾之主。
甚至就连在暗中推波助澜的两州世家豪强，都有了“弹冠相庆”的冲动。
只可惜最后陈琳是到邺城履新了，祢衡却了无音讯，迟迟未露面与潘凤辩论。
无奈之下，潘凤只得做出了“先行出征，待他祢正平抵达邺城后再重启文会”的决定…
…
抛开青冀两州世家豪强，为了维护自己最大利益，在士林中所做的努力不谈。
也不提潘凤看似“让步”，实则因为“屯田”等政令是否为“恶政”还“有待商榷”，故而从没有停歇过新年大议后自己定下的政令推行。
仅仅是祢衡之事，便早已牵动了青、冀两州大量的目光。
对两州无论世家、还是寒族出身的读书人群体来说，祢衡与潘凤的这场辩论，代表的是他们围绕五官中郎将府所做的大量“针砭时弊”，最终盖棺定论的一刻。
对豪强大族来说，这场辩论是潘凤做出让步的最后一步，也就是这位“五官中郎将大人”，在文会上辩输于祢衡，表达一下自己被“奸邪误导”的立场。
最终转变彻头彻尾与整个天下世家豪强为敌的思路。
以合作谋天下大业…
甚至对于五官中郎将府内部来说，这场辩论依旧意义非凡。
须知在邺城年初那场新年大议上，潘凤一锤定音要在青、冀两州自己全部的地盘内，彻底铺开以“军屯、民屯、度田”为主的一系列政令后。
各地官府，尤其是最基层的县衙主事的官吏们，其实也陷入了两难的境地。
大家都心照不宣，潘凤这一回，是要彻底断了世家豪强隐匿土地田产的路子，让已然形同口号般的“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宾莫非王臣”给变成真实存在的东西。
这不是打压限制世家豪强，而是要把超然于世的各地豪强，变成朝廷官府能够完全掌控、与芸芸众生一般平等的存在。
知晓潘凤要干什么，想达到什么目的，具体落实却因人而异。
很多寒族出身，诸如赵涛等被潘凤“求贤令”先筛选过一次的官吏，自然是全力推动将府政令执行。
毕竟此事不涉及他们的利益，这些并非世家豪强出身的士人，也清楚只有潘凤真正做到了凝聚起新的大势，邺城这路诸侯集所有权柄于一身，才是最有利于他们的事。
至于其他官吏，或自身就出自世家大族，或与冀州曾经顶尖的世家豪强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他们中纵然绝大多数，都已经决意在潘凤手下搏出身、干大事。
可还是希望尽量维持一些世家豪强之利…
正好如今青、冀两州为了“屯田”等事是否属于恶政，起了些争执。
他们也能借此在自己负责的区域内推进“屯田、度田”等事上懈怠几分。
谁叫自家主公潘凤，在这件事上已经有了几分“让步”的架势…
总之，青冀两州各地，不管是已经奄奄一息的世家大族，还是将府各级官吏，都对这场辩论极为关注。
说得直白一点便是，潘凤与祢衡之论，可以直截了当地看出邺城这路诸侯，会不会在与世家大族为敌这件事上一条道走到黑。
而不久前，缺席了潘凤那场文会近半年之久的祢衡，出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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