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领泥粥者可再领粮，此标准一出，倒是能救济一大批真正穷苦者。”
洛阳城中，由一队队冀州兵丁敲锣打鼓，宣扬的消息传遍大街小巷，惹得阵阵喧哗之音。
城南驼铃街一墙之隔的杨氏花园行亭之中，三名老者与正对坐饮茶。
三人皆儒衫玉簪，文士装束，双手拢袖儒雅至极。
颇有几分大儒坐而论道、坐而辩经的意味。
事实上，他们也正儿八经，都是当今士林了不得的人物，两人为洛阳世家领袖黄琬、杨彪。
另外一人则一身华贵无比的青色儒衫，赫然正是圣人之后，已经有了点老夫子韵味的孔融。
听着院外的敲锣打鼓声传来，年纪最大的黄琬淡然一笑，声音苍老又平和：
“文举公，圣人云：仁者爱人。潘将军虽为行伍之人，所行皆是君子大爱之道，亦可称为真君子也。”
“老夫观其行，已远超当世很多只知道袖手空谈、沽名钓誉的世家子弟、儒道门生。”
“天下儒生，皆出圣人门下，当世有潘凤此将，可见圣人府教化世人之功勋。”
黄老头一口一个“圣人”，语气真挚无比。
其对面一袭华贵儒衫的孔融老脸带笑，显然对这种涉及“家世渊源”的吹捧极为受用，只是作为名士的基本素养，怎么着也还得谦逊一下：
“子琰公过誉了。”
“我等皆学圣人之道，自然知道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那蔡琰已有婚约在身，纵然与潘凤情投意合，但此事依旧有几分失礼。”
“蔡伯喈此人，向来古板，老夫可不敢保证，此番上门说亲一定能成…”
谦逊话音还未落地，便已经被一旁的杨彪接了过去：
“文举公不必自谦，此等忠义之将，世所罕见。相信伯喈先生那个古之君子，也定然会对潘将军青睐有加。”
“以公之名望、之学问，圣人府嫡出亲自前去蔡府，想来那蔡伯圭必定会顺水推舟。”
“君子成人之美，文举公此行，定能传为一段佳话…”
三言两语，又将孔融给小小地捧了一番。
若是潘凤能够听到这场对话，一定会惊诧无比：两个老梆子要干什么？乱点鸳鸯谱上瘾了是吧？
没错，今日黄琬、杨彪两人专程请孔融至府上赴宴，只有一个目的。
那就是请这位圣人后裔、关东鸿儒出马，去蔡府为潘凤说亲。
毕竟如今洛阳城中，随着潘凤的名声深入市井坊间，百姓黔首。
以至于那夜，蔡府名门贵女仰慕冀州上将之消息，也传得极广，甚至还多出了不少的版本。
流言中，潘将军与蔡才女，早已经是情投意合、私定终身、山盟海誓，只是顽固的老父亲死板迂腐，非要行棒打鸳鸯之举…
关于这些传闻，后来才进入洛阳的孔融，自然是有所耳闻的。
站在恪守礼仪的角度，这位北海太守其实对这等“私定终身、枉顾婚约”的事极为反感。
奈何那人是潘凤，孔融的想法就不一样了。
先不说那位冀州上将，早在酸枣会盟开始，就对自己尤为尊敬客气。
各路诸侯中，孔融敢保证，除了韩馥那老友外，自己绝对是这位天下第一悍将心目中，最重要最值得尊敬者。
对方在盟主袁绍面前都桀骜不驯，偏偏在我眼前极为懂礼、知礼，完全可以用敬我孔文举如师来形容。
甚至在虎牢关时，袁绍为了缓和潘凤与联军大部队的关系，都让人来劝我孔融，率先邀请那金甲神将饮宴。
虽然后续潘凤被人下毒的事有点出乎意料。
但抛开中毒不谈，足以证明在潘凤心中，我孔融的地位。
而这样的礼敬，也让孔融在各路诸侯面前倍有面子。
简而言之，他本来就极为欣赏潘凤。入了洛阳，又有那冀州上将，放粮赈济洛阳黔首苍生之事。
完全可以说把自家祖辈传下来的“仁义爱人”的教化，进行了身体力行的践行。
有仁义之心、又行仁义之壮举。
这人对自己又尊敬如师！
孔融觉得，他与那蔡府女子，如果真是情投意合、两情相悦。
自己为这个“圣人门下优秀弟子”破例一次也无妨。
更莫说还有黄琬、杨彪这两个大名士的亲自相邀，请我孔文举去行“成人之美”的善事。
黄、杨二人都秉持着圣人之道干这等事了。
也足以说明这次求亲，为儒林正统所接受，只不过还需要我这个圣人嫡传，亲自去表明态度罢了。
“罢了，既然两位都如此说，老夫过两日就豁出这张老脸，去蔡伯喈府上走这么一遭。”
“想来那蔡伯喈再愚直，也会有两分愿天下人有情人终成眷属的怜悯之心。”
犹自低叹两声，孔融直接将黄、杨二人之请包揽下来。
他对面两位老头对视一眼，又开始吹捧起身前这位衣着华贵的圣人嫡传来。
言语间，甚至又把“潘蔡二人一见钟情”等其他版本的传言，又补充了不少。
算是要帮孔融从侧面佐证，此事确实是“成人之美”。
反正，洛阳大街小巷中，那些越来越广泛、越来越有鼻子有眼的“潘蔡深情”，一多半都是他们暗中让人编造、且让人传播出去的。
如今再挑拣一些“经典”的说一说，连腹稿都不用打。
没错，当下城中广为流传，“蔡府名门贵女与冀州上将的花边”，正是洛阳世家，尤其是黄琬、杨彪两人推波助澜而起的。
所谓“成人之美”，是不是“美事儿”不知道，反正两个老头是真打算把这事“做成”。
也不是两个老头有乱点鸳鸯谱的特殊癖好。
他们谋划此事，也并非为了针对潘凤，毕竟白送美人，还是才女给他的事，哪能算是针对？
两个老头花了些心思，当这回月老，真正针对的只有蔡邕一人。
准确地说，他们是在为快要酝酿成熟，事关洛阳世家再度崛起的一桩大事，提前谋划铺路。
其实也不是什么隐秘之事，无非与袁术的接洽，取得了突破性进展。
拥立新天子，再造新朝廷，大势将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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