焚毁皇城南宫那场大火后,西凉军虽然受创不轻,也为黄琬、杨彪等人带领的帝都世家争取了大半夜喘息之机。
但大火过后,董卓麾下的兵马攻势丝毫不减,直压作乱者最后占据的洛阳南城而来。
这一回,参与反抗的洛阳本土世家,真到了生死存亡的绝境,困兽之斗越发拼命。
各家养的私兵、护卫悍不畏死不说,就连那些从附庸百姓中新招的青壮都被各家家主重赏激励。
一时间在伍琼、周毖两人的调度下,竟创造了不少奇迹,令西凉军的攻势受阻。
直到昨日下午,在洛阳南城最关键的苍龙门外、太学边上,也就是直接通往都城南门的平门大街尽头,爆发了一场陡然而生的变故。
除了南宫之外,沿着平门大街越过苍龙门,便可抵达太尉、司徒、司空三府邸所在的区域,也是洛阳城南最核心的街区之一,因此黄琬、杨彪等帝都本土世家,借助街道与屋舍,在此处重兵布防。
伍琼、周毖两位负责调度兵马的关键人物,更是亲自坐镇苍龙门,打退了西凉军一波又一波的攻势。
战至下午,在洛阳世家私兵、护院以及丁壮严密防范的北面大街上,一群杀气腾腾的家丁护院,正护送着一辆马车飞驰而来。
这队突然出现的人马,前有西凉兵马的堵截,后有数不胜数的追兵,每一个呼吸之间皆有人殒命,战况极为惨烈。
而马车之上,一老一中年两人,更是在看到城南帝都世家兵马防线之际,便声嘶力竭振臂高呼:
“德瑜救命!”
这二人,赫然正是洛阳世家三大领头人最后一人,四世三公袁氏最后一个老人,太傅袁隗,以及其侄袁基。
他们二人也是四世三公的袁氏,在帝都洛阳的主事人。因袁绍、袁术两人统领十八路诸侯“造反”,被董卓给暂时幽禁在府邸中。
事实上,袁隗这个太傅,以及袁术同父异母的哥哥、如今已然是朝廷太仆的袁基,都在南宫以南,也就是黄琬、杨彪等人最开始发难的那片区域,有对应官身的府邸。
只不过袁氏家大业大,袁隗等人又素来喜华贵、重排场,自然看不上城南这边,朝廷专门为三公九卿和重要官员分配的小小府邸。长期久居洛阳西北邻近“金市”,袁氏大兴土木兴建的袁府。
袁绍、袁术造反后,他二人作为袁氏的主事人,被幽禁之处也在袁府,而不是这边的太傅府、太仆府。
这也就导致了黄琬、杨彪等人起兵后,两人尚还在董卓掌控之中。
如今两人在袁氏家丁扈从的护卫下,逃至洛阳世家掌控的南城,自然是一件天大的好事。
且不说袁氏的影响力,单是黄琬、杨彪、袁隗三位世家领袖齐聚,对反抗董卓的各大世家与官员来说,便是士气上的极大助力。
更别说袁隗、袁基两人在杀出重围逃命中,还声嘶力竭呼喊“德瑜救命…”
德瑜,自然是反抗势力中负责军事调度的城门校尉伍琼之表字。袁隗袁基两人之所以会喊他,对他寄予厚望,则是因为伍琼出身淮南,本身就是袁氏门生故吏之一。
而且在袁氏所有的门生故吏中,他还是受关照与扶持最多那一档,与袁氏关联极深。
值得一提的是,在如今的大汉天下,尤其是灵帝开始公开卖官鬻爵后,三公之位如走马灯般更换得极快,不少人都登上过汉臣之极的“三公”之位,能被冠以“四世三公”这个极高荣誉的世家也不少。
老家在汝南的袁氏,之所以能够成为天下世家翘楚,势力遍布各地,让人一提起“四世三公”这个了不得的称号,首先就想到袁家,主要是袁氏多年以来,都极为擅长提携他人。
尤其在桓灵两朝,别的世家百官,因清流与阉党之争、后宫与外戚之乱,斗得你死我活混乱至极,各自都在忙着守好各家一亩三分地,阻碍死对头上位。
唯有袁氏自始至终都保持中立,不下场参与任何一方在权势与利益上的角逐,也不趋炎附势专门去支持获胜者,反而对失败的一方多有帮助。
自桓帝时期开始,不论是世家之间的争斗,清流党人与宦官之间的互撕,亦或是外戚势力相互间的内斗、外争,无论哪一方处于劣势,袁氏都会及时伸出援手。
至于提携大汉各地的世家、名士、官吏,更是不分派系、不论出身,阉党也好、清流名士也罢、汉室宗亲乃至一些小世家,只要能与袁氏搭上线,多半都会受到这个家族的帮助。
其中若有能力突出者、前途不错者,更是能得到袁氏更多的人力物力财力支持。
简单来说便是,袁氏自第一代奠基的名臣,位列三公多年的袁安开始,历经四代人至今数十年时间,不仅不存在家族的死敌仇敌,反而无论是哪一方势力执掌权柄,都对这个家族极为感激、极为关照。
光是这一点,就没有任何一个世家能够比拟。
如今所有存在“四世三公”荣誉的世家,也只有袁氏真正做到了门生故吏遍天下,整个大汉天下不管士人还是世家,官僚还是乡绅,都对其极为仰慕、极为推崇。
伍琼早些年便备受袁氏提携与照顾,如今袁隗与袁基两人有难,甚至都被追杀到自己面前命悬一线了,自不可能坐视不理。
于是这位并不擅长战阵厮杀的老将,亲率兵马冲出防线,接应袁隗、袁基两人,最终在救援断后时被参与追杀的西凉悍将樊稠斩杀。
好在伍琼以命相搏,总算把袁隗两人救了出来,战场指挥的周毖虽然惊骇痛心,但还是稳住了心神迎接。
未曾想那批护送着袁氏两位话事人前来的袁家私兵,与西凉贼杀得惨烈无比的护卫们,竟有一多半都是凉贼精锐假扮。
这群人随着袁隗二人进入洛阳本土世家在苍龙门的防线,在看见周毖时陡然发难,周毖当场身中数刀,若非亲随扈从拼死相救,早已命丧当场。
而变故之后袁隗亦然当场惨死,袁基倒是只断了一臂,被所剩不多的真正袁氏私兵救下。
两位负责军事调度的主官,一死一重伤,又有西凉精锐从防线后方突袭,自然而然,洛阳本土世家拼死维持住的苍龙门防线迅速崩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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