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明轩的趴在冰冷的栈道上，脑子一团乱麻。
陈默那句狂喜的飞升两字还在他脑子里循环播放。
“陈默他……真的……”
“闭嘴。”周正的声音粗暴地打断了他。
李欣一言不发地爬起来检查了一下手中的短枪，然后默默地站到了栈道的最边缘，警惕地望着那片缓缓翻腾的数据海洋。
陆明轩认得这个动作，一个老兵在失去战友后会下意识地检查自己的武器，用最熟悉的方式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她在用这种方式消化悲伤和恐惧，而他自己除了发抖却什么也做不了。
他撑起身体看向四周。
这条栈道在这片虚无上延伸向两个方向，两头都隐没在无法看清的远方。
下方那片由无数光点组成的海洋正以一种催眠的频率缓慢流动。陆明轩只看了一眼就觉得头晕目眩，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玩游戏呢？嫌上一张图太简单，直接给换个地狱难度的？
“这种不讲道理随时会刷新的世界……”他几乎是无意识地喃喃自语，“怎么可能还有人在这里定居？你们……M.E.G.……还有那些什么殖民者……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他以为没人会回答。
但周正却开口了：“因为不是所有地方都像这里一样操蛋。”
他从地上站了起来，高大的身影在这片虚空中显得格外渺小。
“后室的层级比你想象的要多得多，也复杂得多。”周正的目光投向了栈道延伸的远方，“有些地方虽然诡异，但环境相对稳定，甚至有可以利用的资源。我们称之为宜居区，比如Level 1，那里的环境是一个无限延伸的废弃仓库，虽然也会有实体，但至少它不会在你脚下凭空消失。”
“后室殖民者就在那里建立了一个叫闪烁基地的据点。他们像真正的拓荒者一样在那个相对安全的地方繁衍生息，寻找回归现实的办法。”
定居？
这简直比他当初炒股失败赔光了底裤还要魔幻。
“那……那像这样的场景，这样的区域到底有多少个？”陆明舟追问道，他迫切地需要一个答案，一个能让他理解这个疯狂世界的框架。
周正转过头正视着他。
“你问有多少个？”他扯动了一下嘴角，那表情算不上是笑，“这个问题本身就没有意义。”
“你不如问，人类的想象力有多少种形态，恶梦有多少种不同的样子，记忆的碎片有多少种组合方式……这里就会有多少种地方。”
周正的话让陆明轩瞪大了双眼。
“我们刚刚经历的就是一次小规模的层级刷新。那个呢喃走廊，它可能是一个独立的微小层级，也可能只是某个巨大层级的一个不稳定区域。它被某种我们无法理解的规则触发了，所以它消失了，而我们被刷新到了离它最近的另一个坐标点。”
周正指了指脚下的栈道和下方的光海。
“这里。”
陆明轩彻底说不出话了。
这已经超出了他对物理世界的所有认知。
“别想了。”周正的声音将他从混乱的思绪中拉了回来，“想得再多也解决不了眼下的问题。我们必须动起来。”
“去哪？”陆明轩茫然地问。
“往前走。”周正指着其中一个方向，“这是唯一的出路。”
他说着便迈开了脚步。
陆明轩和李欣立刻跟上。三人排成一列，周正在前，陆明轩居中，李欣殿后，保持着标准的战术队形，在这条孤零零的栈道上走向未知的远方。
脚下的金属板发出单调的“哐、哐”声，是这片死寂世界里唯一的声音。
陆明轩不敢往下看，只能死死盯着周正宽厚的背影，那背影是他此刻唯一的坐标。
走了不知道多久，或许是十分钟，或许是一个小时。在这里时间也失去了意义。
就在陆明轩的神经逐渐被这种单调麻痹时。
一声电流短路的噪音从前方传来。
走在最前面的周正猛地停下了脚步。
陆明轩差点一头撞在他背上。
“怎么了？”
周正没有回答，只是缓缓抬起手指向前方大概五十米远的地方。
陆明轩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一块大约两米长的栈道金属板正在闪烁。
它在一个完整的实体和一堆雪花乱码之间飞速切换，每一次闪烁都伴随着“滋啦”的噪音。
周正只吼出了一个字。
“跑！”
他猛地启动，像一头发狂的公牛向前冲去。
陆明轩的身体比大脑反应还快，求生的本能让他拔腿就跑，紧紧跟在周正身后。
那块闪烁的金属板越来越近！
就在周正一脚踏上那块区域的前一秒，它稳定了下来恢复了实体。
三人没有丝毫停顿，一口气冲了过去。
然而还没等他们松一口气，身后他们刚刚跑过的一段长达十米的栈道毫无征兆地消失了。
断层处只有下方那片数据海洋在缓缓翻腾。
陆明轩回头看了一眼，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头顶。
如果他们慢上一步……
“别停下！”周正的咆哮再次响起。
前方更多的金属板开始闪烁，整条栈道变成了一条布满随机地雷的死亡之路。
一段段路径在他们眼前消失，又在另一个地方出现。
他们只能在一片片即将崩溃的立足点之间疯狂跳跃，每一次落脚都是一场赌博。
“左边！”李欣在后面大喊。
周正立刻向左侧的一个凭空浮现的平台跳去。
陆明轩想也不想就跟着跳了过去。
刚一落地，他们原来所在的栈道就彻底碎裂，化作无数光点坠入了下方的海洋。
他还没站稳，就听到了身后李欣一声短促的惊呼。
陆明轩猛地回头。
他看见了让他永生难忘的一幕。
李欣成功地跳了过来，但她落脚的那块金属平台只出现了不到一秒。
就在她双脚落地的瞬间，那块平台便再次化为虚无。
她的身体骤然失去了支撑。
“不——！”
周正目眦欲裂，伸出手想要抓住什么，却只抓到了一片冰冷的空气。
李欣的脸上只有一瞬间的错愕。
然后，她就像一颗被投进湖面的石子，悄无声息地坠向了那片由纯粹数据构成的海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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