翰林管家这条线索,如同投入深潭的一颗石子,激起了隐秘的涟漪。冯远调动刑部最精干的暗探,在不惊动目标的前提下,对这位姓钱的老管家进行了为期五日的严密监控与背景深挖。
钱管家侍奉的那位致仕翰林姓周,曾是前朝进士,本朝初年做过几年学政,后因“风痹之症”致仕还乡,在京郊有处不大不小的庄园,平素深居简出,以诗书自娱,与朝中显贵往来不多,名声不显。周翰林本人似乎并无异常,但这位钱管家却有不少耐人寻味之处。
首先,钱管家并非周家世仆,而是大约十年前周翰林致仕后才入府的。来历自称是南方逃荒而来,因略识几个字、懂得些调理花木的技艺而被留下。其次,他每隔一段时间,便会以“采买”、“探亲”等名义告假外出,行踪不定,有时甚至夜不归宿。暗探跟踪发现,他数次去过西市那家“闻香阁”,也曾与贾掌柜在茶楼“偶遇”,更曾到过京郊几处不起眼的寺庙、道观上香。
最重要的是,暗探在一次钱管家夜间外出时,冒险潜近,捕捉到了他身上一丝极淡的、与“引魂”香高度相似的气味,并且发现他曾在一条偏僻小巷的墙缝处,短暂停留并似乎放下了什么东西。
“这是一个活络的‘信使’。”沈暮辰听完冯远的禀报后断言,“他很可能负责在‘影子’组织的某个中层传递链条上,接收、转递用‘引魂’香标记的信息或指令。贾掌柜与他交换眼神,可能就是在确认某个信息已经收到或传递。”
“如此说来,控制或利用此人,就有可能将我们伪造的‘最终指令’嵌入他们的传递网络?”苏晚宁问道。
“风险极高。”沈暮辰沉吟,“此人既是信使,必受严密监控,且很可能有固定的验证方式。直接接触或胁迫,极易暴露。我们需要一个更‘自然’的方式,让他‘意外’获取我们想让他传递的信息,并且让他自己深信不疑。”
“意外……”苏晚宁思索着,“他常去寺庙道观上香,或许可以在这方面做文章?比如,让他‘偶然’听到某个看似无关紧要的对话,或者‘捡到’某样看似遗失的物品,其中暗含了我们需要传递的密语?”
“这是一个思路。”沈暮辰点头,“但内容必须极其隐晦,符合他们内部密语的风格,且不能直接提及时间地点,以防他起疑。或许……可以用他们已知的某种代号或隐喻,指向京郊庄园和某个时辰。”
冯远补充道:“下官还查到,钱管家每隔半月,会固定去城南‘慈云观’上一炷香,据说是为其早夭的幼子祈福。时间多在午后,较为规律。‘慈云观’香火不旺,道士不多,环境相对清静可控。”
慈云观……沈暮辰与苏晚宁对视一眼,这或许是一个可利用的地点。
“我们需要一份伪造的、看起来像是更上层传递下来的密信载体。”沈暮辰道,“载体要符合他们的习惯,内容要似是而非,既要让他能解读出‘确认集会’的意思,又要包含我们设定的错误时间地点(比原定稍晚或稍偏,以便我们调整包围圈)。更重要的是,要让他认为这份信息是通过他们内部的安全渠道‘泄露’或‘遗失’的,而非外人伪造。”
苏晚宁道:“载体……可以是经过特殊药水处理的绢布、竹片,或者……某种特定的香料丸?我记得父亲杂记中提到,南疆有秘法,可将简短信息以特殊方式封入香料丸内,燃烧时烟雾会显出字迹,或者丸体本身在不同温度下会显现纹路。”
“香料丸!”沈暮辰眼前一亮,“这与他们惯用‘香’联络的特征高度契合!若我们能仿制出类似‘影子’内部使用的高级香料丸,内藏密语,让钱管家在慈云观‘偶然’拾得,他定会设法验证,并将其作为重要情报上报。”
说易行难。仿制对方内部使用的特制香料丸,需要知晓其具体配方、封装工艺乃至显现信息的方式,这几乎是无法完成的任务。
“或许不必完全仿制。”苏晚宁沉吟道,“我们可以利用‘牵机’花粉与‘引魂’香的感应特性。制作一枚外观普通、但内核掺有微量‘牵机’花粉的香丸。当钱管家身上携带的‘引魂’香靠近时,这香丸可能会产生微弱的发热、变色或其他异常反应,这会立刻引起他的警觉。而香丸表面,我们可以用他们可能使用的一种密语药水,写下极其简短的、指向性的暗号。”
“暗号内容……”沈暮辰铺开纸笔,“不能直接写时间地点。可以用他们已知的代号。薄册中曾有一个代号‘丙寅之位’,旁边标注星象图,疑似指代某个方位或地点。我们可以用‘丙寅动,子夜烟’这样的暗语。‘丙寅’暗示方位,‘子夜烟’则指向深夜释放信号烟雾。至于具体地点……可以结合庄园内特征,比如庄园后山有一片古柏林,可以用‘柏影’代指。”
“如此,信息足够隐晦,只有他们内部核心才能完全解读,但钱管家作为信使,接触到这种级别的‘遗失’密丸,定会视为重大发现,层层上报。”苏晚宁赞同,“而‘子夜烟’的时间,我们可以设定在后半夜,这样我们便有充足时间在白天完成最后的包围部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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