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老先生送来的那本薄册,如同在看似平静的湖面下投下了一块巨石。沈暮辰彻夜未眠,在灯下将册中内容反复研读,与之前从独指军师处得到的木牌、密信、花粉线索一一印证,一个更为庞大、精密且隐秘的“影子”组织网络逐渐在他脑海中勾勒出模糊而骇人的轮廓。
册中那些绘制着各色人等相貌特征的图页,显然并非随意为之。沈暮辰凭着过人的记忆力,将其中几张面孔与朝中一些品级不高却身处关键职位、或在地方上颇有影响力的官员、将领、士绅暗自比对,竟发现了几处若有若无的吻合!这令他背脊发凉——若此册属实,“影子”的渗透远比想象中更深。
而那京郊庄园的地址与“枢纽”标注,以及两个月后的日期,更是重中之重。这很可能意味着,“影子”在经历沈渊伏诛、东南势力受挫后,其残存的高层核心将在那时那地举行一次至关重要的集会,以重整旗鼓,或策划新的阴谋。
时机紧迫,必须早做打算。
翌日清晨,队伍继续向京城进发。沈暮辰表面上一切如常,接见沿途官员,安抚百姓,但心中已在飞速盘算。他不能打草惊蛇,必须确保消息绝对保密,并利用这两个月的时间,布下一张足以将“影子”余孽一网打尽的罗网。
三日后,队伍抵达京郊。嘉隆帝派出的钦差和内侍早已在此等候,颁下旨意,令沈暮辰即刻入宫觐见,不必先回府邸。
皇宫,乾清宫。
时隔数月,再次踏入此地,沈暮辰心境已大不相同。嘉隆帝气色比之前好了许多,端坐于御座之上,虽仍显清瘦,但目光炯炯,帝王威仪尽复。苏擎、冯远等重臣侍立两侧。
“臣沈暮辰,叩见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沈暮辰大礼参拜。
“爱卿平身!赐座!”嘉隆帝声音洪亮,透着由衷的欣喜,“爱卿此次南下,平定倭患,肃清海疆,更兼揭破逆党余孽阴谋,功在社稷,辛苦了!”
“此乃陛下洪福,将士用命,臣不敢居功。”沈暮辰谦逊道,随即将东南战事经过、倭寇肃清情况、以及查获“影子”部分外围网络等事择要禀报,但对于栖霞岭地宫详情及秦老先生献册之事,他选择了暂时隐瞒。此事牵连太广,且涉及前朝邪术,在未做好准备、确保万无一失前,不宜轻易扩散。
嘉隆帝听罢,对沈暮辰的处置大为赞赏,再次厚加赏赐,并正式加封其为太子太傅,仍领枢密副使,总揽京畿及天下兵马整饬事宜,权柄更重。
“暮辰啊,”嘉隆帝语气转为凝重,“北境、东南虽暂安,然逆党余毒未清,朕寝食难安。你在东南所获线索,务要深挖,除恶务尽!”
“臣遵旨!定当竭尽全力,为陛下肃清奸佞,以绝后患!”沈暮辰郑重应道。这正是他需要的授权。
退出乾清宫,苏擎与冯远特意与他同行。
“暮辰,此行凶险,你消瘦了许多。”苏擎看着女婿,眼中满是关切,“晚宁在府中日夜悬心,今日总算可以放心了。”
“让岳父大人和晚宁担忧了。”沈暮辰心中温暖。
冯远低声道:“沈大人,刑部与大内近日也查到一些与‘影子’疑似有关的线索,似乎指向京中几家商铺和城外几处庄园,但对方极其狡猾,稍有风吹草动便切断联系,难以深究。”
沈暮辰心中一动,冯远所说与薄册中部分信息吻合。他点点头:“冯大人所言极是,此等逆党,扎根极深,行动诡秘,需从长计议,一击必中。我稍后便将东南所获部分线索与冯大人共享,以便并案侦查。”
回到阔别已久的镇国公府,府中上下早已得了消息,张灯结彩。苏晚宁一身淡雅衣裙,立于门前,虽竭力保持着平静,但微微泛红的眼眶和袖中轻颤的手指,泄露了她内心的激动与担忧。
四目相对,千言万语尽在不言中。
是夜,漪澜院内室,红烛高烧。沈暮辰将东南经历,特别是栖霞岭地宫之险、独指军师伏诛、以及秦老先生献上关键册子等事,详细告知了苏晚宁。在这个世界上,她是唯一能让他完全卸下心防、分享所有秘密的人。
苏晚宁听得惊心动魄,尤其是地宫邪物一段,更是紧紧握住了他的手,手心冰凉。待听到那本薄册及京郊庄园的线索时,她秀眉紧蹙,陷入了沉思。
“两个月后……‘枢纽’……”苏晚宁喃喃道,“这意味着他们很可能在谋划一次大动作。时间很紧,我们必须尽快行动,但又不能让他们察觉。”
“正是。”沈暮辰沉声道,“我已有初步设想。第一,利用秦老先生册子中提供的相貌特征,结合冯大人那边的线索,暗中排查朝中及京畿可疑人员,但动作必须极其隐蔽,宁可慢,不可错。第二,对那处京郊庄园,不能直接监视或探查,以免打草惊蛇。但我可以枢密院整饬京畿防务、勘察地形为名,在周边合理增派兵马演练或设立哨卡,不动声色地形成外围控制。第三,也是最关键的一点——我们需要一个足够分量的‘内应’,或者,想办法让他们自己将集会的时间和地点‘确认’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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