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御史的被调离，如同一盆冷水，浇在了刚刚看到一丝曙光的调查之上。对方反应之迅速、手段之精准，让苏晚宁等人深刻意识到，他们面对的不仅是隐藏在暗处的阴谋家，更是在朝堂拥有巨大影响力的实权人物。
“这是在警告我们。”苏擎面色凝重，在书房中来回踱步，“李御史刚查到些眉目，就被立刻调开。说明我们的一举一动，对方都看在眼里。这朝堂之上，不知有多少双他们的眼睛。”
沈暮辰站在窗边，望着庭院中凋零的冬景，声音低沉：“而且对方时机把握得恰到好处。李御史尚未拿到铁证，我们若此时发难，反而会落个构陷皇子的罪名。”
苏晚宁坐在书案前，面前摊开着那张尚未完成的关系图，上面密密麻麻标注着已知的线索：“墨韵斋”、二皇子妃的远房表舅、宫中采买太监、京畿巡防营的任命之争……这些散落的点，似乎都指向二皇子燕霖，却又缺乏一根能将它们彻底串联起来的线。
“他们断尾求生，调离李御史，正说明他们害怕了。”苏晚宁抬起头，眼中并未因挫折而气馁，反而更加沉静，“李御史的调查方向是对的，触碰到了他们的痛处。我们更不能就此放弃。”
“可线索几乎都断了。”苏承毅有些烦躁地抓了抓头发，“‘影子’和那个清客生死不明，李御史又被调走，难道我们就只能干等着？”
“不，还有一条线。”苏晚宁的指尖轻轻点在关系图的“墨韵斋”三个字上，“资金不会说谎。冯大人查到的这五十万两白银，从‘南山堂’流向‘墨韵斋’，是铁一般的事实。‘墨韵斋’背后是二皇子妃的亲戚，这笔巨款最终流向何处？是用来做什么的？这就是我们新的突破口。”
沈暮辰转过身：“晚宁说得对。既然人证难寻，我们就紧盯物证。这笔钱的去向，必然与对方的图谋密切相关。”
“可‘墨韵斋’是书画铺，资金往来复杂，如何能查清这笔巨款的最终去向？”苏承毅问道。
苏晚宁沉吟片刻，道：“书画古玩，价值难以准确估量，确实是洗钱和利益输送的绝佳掩护。但正因如此，他们必然需要一个可靠的渠道将这些‘雅物’变现，或者用于交换他们真正需要的东西。我们可以从两个方面入手：第一，严密监控‘墨韵斋’的货物进出，尤其是那些价值连城的珍品，看它们最终流向了哪些府邸或人物；第二，查清与‘墨韵斋’有密切资金往来的其他商号，尤其是那些经营实际物资，如粮草、军械、药材的商号。”
思路再次明确。苏擎当即拍板：“暮辰，你通过靖安侯府的人脉，暗中监控‘墨韵斋’的货物动向。承毅，你协助冯大人，继续深挖与‘墨韵斋’有资金关联的其他商号，重点是那些可能涉及军需物资的。”
新一轮更加隐秘的调查开始了。这一次，他们更加小心，所有的行动都通过多层关系进行，避免直接暴露。
沈暮辰动用了靖安侯府经营多年、几乎从未启用过的几条暗线，对“墨韵斋”进行了全天候的监视。很快便发现，“墨韵斋”近期确实收购和经手了几件前朝名画和古董，但这些东西并未在店内停留太久，便通过不同的渠道，分别流入了几位宗室亲王和勋贵武将的府中。其中，就包括一位素来与二皇子交好、掌管部分京营器械更换的郡王。
而冯远与苏承毅那边的调查也有了新的发现。他们顺藤摸瓜，发现“墨韵斋”与一家名为“隆盛号”的粮栈资金往来异常密切。“隆盛号”表面上是经营粮食生意，但其背景同样复杂，与北地的几个大马商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更令人起疑的是，“隆盛号”在近几个月内，曾数次大量购入并非其主营范围的精铁和皮革！
精铁、皮革、马商……这些词汇组合在一起，让苏擎等人的心再次提了起来。这分明是打造军械、装备骑兵的物资！
“他们不仅在洗钱，更在暗中囤积军需！”苏擎看着苏承毅带回的报告，声音带着一丝寒意，“结合之前潘世璋私炼兵甲，他们的图谋……恐怕真的是那个位置！”
所有的线索，似乎都在将那个最坏的猜测一步步证实。
然而，就在他们以为逐渐接近真相时，一个意外的事件发生了。
负责监视“墨韵斋”的一名暗哨，在一次例行跟踪“墨韵斋”掌柜前往城西某处宅院时，突然失去了联系。两天后，他的尸体在城外乱葬岗被发现，身上没有任何伤痕，经仵作查验，竟是中了某种能致人心脏骤停的剧毒！
消息传来，沈暮辰脸色铁青。这名暗哨是他麾下的老人，经验丰富，行事谨慎，竟也遭了毒手。对方显然已经察觉到了他们的监视，并且再次用最狠辣的方式发出了警告。
“他们发现我们了。”苏晚宁听到这个消息时，正在核对“隆盛号”的物资清单，她的手微微一颤，墨点滴在纸上，晕开一团黑迹。
压力如同实质般笼罩在镇国公府上空。对手的强大、残忍和无所不在，让人感到窒息。
“我们不能退缩。”沈暮辰来到苏晚宁的书房，看着她苍白的脸色，语气坚定，“此时退缩，前功尽弃，而且会更危险。”
苏晚宁抬起头，望进他深邃的眼眸，那里有担忧，但更多的是不容置疑的坚毅。她深吸一口气，点了点头：“我知道。他们越是疯狂，越是说明我们逼近了核心。”
她拿起笔，将纸上那团墨迹勾勒成一只飞蛾的形状，轻声道：“飞蛾扑火，虽死不惜。但我们不是飞蛾，我们要做执火之人。”
她看向沈暮辰：“世子，对方接连灭口、调离御史、杀害暗哨，动作频频，这本身就会留下新的痕迹。我们可以暂时放松对‘墨韵斋’的直接监视，转而调查那名被害暗哨最后失去联系的那处城西宅院，以及……查清那种能让人心脏骤停的剧毒，究竟源自何处！”
以静制动，从对方行动留下的蛛丝马迹中，寻找新的突破口。这是一场意志与智慧的较量，看谁先露出破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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