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夜,大雪初霁,清冷的月光与京城万家灯火交相辉映,勾勒出琉璃世界的轮廓。镇国将军府内,灯火通明,檐下红灯笼在寒风中轻轻摇曳,映照着积雪,透出几分孤寂的暖意。
依照往年惯例,府中设了家宴。只是今年男主人和长子远在北境烽火连天之地,宴席便设在了林氏院中的暖阁,规模小了许多,只有林氏、苏晚宁,以及几位辈分高的老姨娘作陪。
菜肴依旧精致丰盛,却少了往日的喧闹。席间,林氏强打精神,说了些吉祥话,又给众人发了压岁红包,气氛才算稍稍活络些许。老姨娘们也都识趣,说了些祝福将军父子旗开得胜、早日凯旋的吉利话,便不再多言。
苏晚宁安静地坐在母亲下首,小口吃着菜,目光却时不时飘向窗外北方漆黑的夜空。
【爹爹和哥哥,此刻在做什么?云州城冷吗?年夜饭可有热汤热食?】
【边关的月亮,是不是也这么亮?】
思念如同细密的针,无声地刺着她的心。虽然捷报传来,但烽火未熄,每一刻都充满了变数。这顿年夜饭,吃得她喉头哽咽,食不知味。
宴席散后,老姨娘们各自回院。林氏摒退了左右,只留苏晚宁在暖阁中守岁。
炭盆烧得旺旺的,驱散了严寒。母女二人对坐在窗边的炕上,中间隔着一张小几,上面摆着些干果蜜饯。窗外偶尔传来远处街巷零星爆竹的闷响,更衬得府内寂静无声。
“也不知你爹爹和哥哥,能不能吃上一口热乎的。”林氏望着跳动的烛火,轻轻叹了口气,声音里充满了无法掩饰的牵挂。
苏晚宁挪到母亲身边,挽住她的手臂,将头轻轻靠在她肩上:“娘别担心,爹爹军中必有准备。哥哥信里不是说,将士们士气高昂吗?定会没事的。”
她嘴上安慰着母亲,自己的心却同样高悬着。
就在这时,外间传来更夫打更的梆子声——子时到了。
几乎是同时,府外远处,似乎隐隐传来一阵不同于寻常爆竹的、更加整齐划一的轰鸣声,沉闷而遥远,仿佛来自天际。
苏晚宁猛地坐直身体,侧耳倾听。
林氏也怔了一下:“这是……?”
守在门外的周嬷嬷掀帘进来,脸上带着一丝激动和难以置信的神色:“夫人,小姐,刚外门的小子跑来报,说是……说是北边方向,好像传来了很大的动静,像是……像是很多很多爆竹一齐炸响,又像是打雷……但今夜星空朗朗,不该打雷啊……”
北边?很多爆竹?齐鸣?
苏晚宁的心骤然狂跳起来,一个念头如同闪电般划过脑海!
【难道是……?!】
她猛地看向母亲,眼中迸发出惊人的亮光。
林氏也瞬间明白了什么,她的手微微颤抖起来,一把抓住女儿的手:“宁儿,你听……这声音……”
那轰鸣声持续了片刻,便渐渐平息下去,夜空重归寂静。
暖阁内,母女二人紧紧握着手,都能感受到对方手心的汗和微微的颤抖。她们谁都没有说话,只是屏息凝神地望着北方,眼中充满了同样的期盼和难以置信的激动。
难道……是北境大军在除夕夜鸣炮?是又一次捷报?还是……更大的喜讯?
这种猜测让她们的心脏几乎要跳出胸腔。
然而,那声响过后,再无其他动静。夜色深沉,一切仿佛只是她们的幻觉。
“许是……听错了?”林氏迟疑地开口,声音带着一丝不确定的失望。
苏晚宁却用力摇头,眼神无比坚定:“娘,我没听错!一定是北边传来的动静!一定是爹爹他们!”
那种莫名的笃定和心灵感应,让她坚信那不是普通的爆竹声。
就在这焦灼的期盼和等待中,时间一点点流逝。守岁的蜡烛燃短了一截。
突然,前院再次传来一阵极度喧哗和骚动!比之前收到家书时更加激动!
马蹄声、惊呼声、奔跑声杂乱地响起,迅速逼近内院!
“夫人!小姐!捷报!天大的捷报!!”一个几乎是嘶吼着的声音由远及近,伴随着踉跄却飞快的脚步声,“将军!将军他除夕夜奇袭狄人大营!大破敌军主力!斩首万余!北狄王庭遣使求和了!北境……北境大胜啊!!”
“轰——”的一声,如同惊雷在脑中炸开。
林氏猛地站起身,身体晃了一下,被苏晚宁及时扶住。
“你说什么?!再说一遍!”林氏的声音尖利得几乎变了调。
前来报信的是府上的二管家,他连滚带爬地冲进暖阁,激动得满脸通红,语无伦次:“是真的!夫人!宫里的天使都快到府门口了!说是八百里加急军报!将军除夕夜趁狄人松懈,率铁骑直捣黄龙,火烧连营!狄人大溃!他们的单于……单于都差点被俘!现在遣使求和了!陛下闻讯,龙颜大悦,正要颁旨犒赏三军呢!”
噗通一声,林氏跌坐回炕上,眼泪瞬间涌了出来,却是狂喜的泪水。她双手合十,不住地念着“阿弥陀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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