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可能是她仅存的、一点可怜的赎罪。”陆宇成按住我的手,“钟秉文评估过,疗养院在他的人控制下,安全可以保证。而且,”他看向辰安,“有些真相,孩子也许有权知道。关于他为什么被送走,这八年是因为什么。”
辰安一直安静地听着。此刻,他轻轻挣开我的怀抱,走到顾宇兰躺着的“床”边,把他没吃完的粥碗放好,又给他掖了掖破旧的被角。然后他走回来,站到我面前。
“妈妈,我去。”
“辰安……”
“我想知道。”他仰着脸,眼神清澈而坚定,“李婶说我是没人要的,说我爸妈嫌我是累赘才死的。我知道她是骗我的,但我想知道,到底是谁,为什么要把我从你身边偷走。”他握住我的手,小手温热,“我不怕她。有妈妈在,有陆叔叔和秦叔叔在,我不怕。”
孩子的勇气像把刀子,剖开了我包裹着仇恨和恐惧的硬壳。我看着他的眼睛,那里面有一种超越年龄的通透。这八年的苦难,没有让他变得畏缩,反而让他更渴望厘清真相的脉络。
“好。”我听见自己说,声音沙哑,“我们去。但只听她说,说完就走。”
卫星电话再次接通。钟秉文安排了路线和接应——疗养院在邻市,我们需要连夜出山,乘坐他准备的、伪装过的车辆前往。全程预计六小时。
顾宇兰必须留下,他的身体状况经不起长途颠簸。秦峥主动要求留下照看。“我懂一点急救,而且这里易守难攻。你们带辰安快去快回,我会守住这里。”
离开前,我给顾宇兰换了最后一次药。他仍在昏睡,但呼吸平稳了许多。辰安站在旁边看了一会儿,忽然俯身,在他耳边用极轻的声音说:“你要好好的。等我回来,告诉你……我都听到了什么。”
我们趁着夜色,在“哨兵”人员的接应下,悄然离开山区。辰安在后座靠着我,很快就睡着了,他太累了。我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黑暗山林,心像被悬在钢丝上。
疗养院坐落在郊区,外观朴素,内部守卫森严。钟秉文的人带我们穿过空旷寂静的走廊,来到一间有透明隔断的会面室。柳玉芬已经坐在隔断后面了。
我几乎认不出她。记忆里那个总是妆容精致、眼神刻薄的贵妇人,如今头发花白稀疏,穿着宽大的病号服,脸颊凹陷,眼神涣散,只有放在膝盖上不断绞动的手指,透露出极度的不安。
她看到我的瞬间,瞳孔缩了一下,随即目光死死锁住我身边的辰安。她的嘴唇开始哆嗦,眼泪毫无预兆地滚落。
辰安挺直背脊,握紧我的手,安静地回视她,没有害怕,只有审视。
柳玉芬颤抖着手,拿起面前的通话器。她的声音透过扩音器传来,嘶哑干涩,完全变了调。
“像……真像……眼睛像宇兰,鼻子嘴巴像你……”她痴痴地看着辰安,忽然抬手狠狠扇了自己一个耳光,“我该死……我混蛋……我不是人……”
我冷冷地看着她表演。
她哭了一会儿,终于稍微平静,眼神却依旧不敢看我的眼睛,只盯着桌面:“沈知欣……我知道你恨我,杀了我都不解恨。我不求原谅,我就把我知道的……都说出来。”
她深吸一口气,像是用尽了全部力气。
“当年,逼你捐骨髓,逼你离婚,是我和林薇薇那贱人串通的。但把孩子送走……不是我一个人的主意。”她抬头,眼里充满恐惧,“是周明远。他找到我,说只要我把孩子处理掉,让他‘消失’,他就帮我彻底搞垮你父亲,让顾家吞掉沈氏最后的产业,还能……还能让宇兰对你死心。”
周明远。果然是他。
“他说,孩子活着是隐患,万一哪天你凭着孩子翻身,或者你父亲留下什么后手,都是麻烦。他让我把孩子送得远远的,最好弄个‘夭折’的证明,一了百了。”柳玉芬的眼泪又涌出来,“我那时候鬼迷心窍,又怕又贪……就答应了。我找了远房一个不成器的亲戚,给了她一笔钱,让她把孩子送到西南山区,永远别再回来……”
辰安的手在我掌心微微发抖。我用力握紧。
“但我没想让孩子死!真的!”柳玉芬急切地辩解,“我只是……只是想让你彻底绝望,让宇兰死心!周明远后来还问过几次孩子的下落,好像……好像他也在找孩子。我不敢说孩子还活着,只说处理干净了。我猜……他找孩子,可能跟你父亲留下的什么东西有关。”
“什么东西?”我厉声问。
“我不知道具体!周明远从来没完全信我,他跟我合作,只是想利用顾家当时在本地商界的影响力和资金渠道,去整垮你父亲的公司,拿到技术专利和……和一个据说藏在你们沈家老宅的‘密钥’。”柳玉芬语速越来越快,仿佛害怕一停下来就没勇气再说,“你父亲入狱,表面是商业犯罪,其实是周明远伪造证据,买通了当时经办的人!顾家……顾家是帮凶,出了钱,也施了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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