猎犬的隐约吠叫像针一样扎进耳朵,隔着岩壁和水声,依旧能感受到那种被锁定的寒意。
“不能原路返回。”秦峥盯着平板上的热感图,指尖快速划动,“他们沿着溪谷上来,速度很快。我们得走另一条路,往上。”
“往上?”我看向洞穴上方黑暗的穹顶,“没有路。”
“有。”辰安忽然开口,他指着洞穴深处水潭边缘一片长满青苔的岩壁,“后面有裂缝,能通到山腰。刘爷爷带我走过一次,很陡,但是能出去,出去就是老猎道。”
时间紧迫。陆宇成立刻开始制作简易担架——用两根结实的树枝和我们的外套。顾宇兰被小心挪上去时闷哼了一声,眉头紧蹙,但没醒。他的体温降了一些,伤口敷着的草药开始发挥作用,但移动必然带来风险。
辰安主动背起那个装着剩余草药的叶片包裹,又把自己书包里的雄黄粉撒在我们即将经过的路径上。“猎狗鼻子灵,这个能干扰一会儿。”
裂缝确实隐蔽,需要涉过齐腰深的冰冷潭水。辰安打头,他对这里的地形熟悉得令人心惊,在几乎无法辨认的岩壁上找到落脚点,指引我们侧身挤过最窄的缝隙。担架通过时极为艰难,陆宇成和秦峥手臂都被粗糙的岩石刮出血痕。
向上攀爬了大约半小时,前方终于出现微弱的天光——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即将过去。裂缝出口掩藏在一丛茂密的忍冬藤后面,外面是一条几乎被荒草淹没的羊肠小道,沿着陡峭的山腰蜿蜒向上。
“顺着这条路走到头,有个废弃的看林人小屋。”辰安喘着气说,小脸上满是汗水和疲惫,“比山洞干爽,也隐蔽。”
我们不敢停留。陆宇成和秦峥轮流抬担架,我在旁扶着保持平衡,辰安殿后,边走边用树枝扫去我们留下的明显痕迹。天色渐亮,山间起了浓雾,这对我们是掩护,也增加了行进的危险。
犬吠声似乎被甩开了一段距离,但并未消失。
看林人小屋比想象中更破败,木板墙歪斜,屋顶塌了半边,但剩下的那半间勉强能遮风挡雨。屋里空荡荡,只有一张腐朽的木床和一个锈蚀的铁皮炉子,地上积着厚厚的灰尘和枯叶。
我们把顾宇兰安置在相对干燥的角落。辰安立刻去屋外转了一圈,回来时手里捧着些干苔藓和枯松枝。“能生火,烟囱还能用,雾大,烟散不开,外面不容易发现。”
秦峥检查了小屋结构,把几个预警装置布置在来路的方向。陆宇成清理了铁皮炉子,辰安熟练地用两块燧石敲击点燃苔藓,小心地将火生起来。微弱的暖意渐渐驱散屋内的阴寒。
我给顾宇兰重新检查伤口。草药敷料下,肿胀略有消退,感染的红晕没有继续扩散。他的脉搏依然细弱,但节奏稳定了些。辰安蹲在旁边,目不转睛地看着我的动作,等我换完药,他递过来一个竹筒——不知何时在屋后找到的,里面装着干净的溪水。
“妈妈,”他声音很轻,“你也休息一下。你的手在抖。”
我一愣,低头看向自己的手。确实,一直紧握担架和换药,手指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接过竹筒时,冰凉的水滑过喉咙,我才意识到自己有多干渴,多疲惫。
陆宇成递给我一块压缩饼干,又给了辰安一块。“我们必须在这里休整几个小时。追兵暂时被地形和雾困住,但雾散之前,要决定下一步往哪走。”
辰安小口咬着饼干,眼睛看着炉火,忽然说:“老猎道往北走,翻过两个山头,有个地方叫‘鹰嘴岩’,下面有采药人搭的索道,能直接下到邻县的山谷。刘爷爷说过,那是以前山里人躲兵灾土匪的路。”
秦峥迅速在地图上搜索:“确实有记录。但索道年久失修,风险很大。”
“总比被抓住好。”辰安低声说,他看了眼昏迷的顾宇兰,“他……不能再颠簸了。索道虽然险,但是快,下去就有路通乡镇。”
孩子的思维清晰得可怕。他不仅记得逃生路线,还在权衡利弊。这八年来,他是不是每天都在思考如何离开那个被谎言包围的“家”?
火光照着他半边脸颊,柔软又坚毅。我伸手,轻轻将他揽到身边。这一次,他没有僵硬,甚至微微朝我靠了靠。
“辰安,”我抚摸着他细软的头发,“这些年……你过得很辛苦,是不是?”
他沉默了很久,久到炉火噼啪了一声。
“李婶不打我,但也……不怎么管我。”他盯着跳跃的火苗,声音平静得像在说别人的事,“饭有时有,有时没有。我就去后山摘野果子,挖野菜。刘爷爷心好,常叫我吃饭,教我认草药。他说我有天分,学得快。”他顿了顿,“我知道我不是陈安,我知道我爸妈可能没死。但李婶说,如果我跑,或者乱说,就会有人来抓我,把我卖到更远更黑的地方去。”
我的心脏像被一只冰冷的手攥紧。
“平安锁我一直戴着,洗澡睡觉都不摘。因为它不一样,它摸着……感觉不一样。”他拿起胸前的银锁,指尖摩挲着上面简陋的刻纹,“我总想,也许有一天,会有人顺着它找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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