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剑旁新立的英雄丰碑上,血迹尚未完全干透。
杨戬负手立于碑前,已静立了整整两个时辰。八九玄功在体内缓缓流转,炼化着昨日服下的煞气结晶——那股万蚁噬心般的剧痛,此刻竟成了他压制心中悲愤的唯一方式。天眼虽已闭合,但眉心的金纹在晨光中仍微微闪烁,仿佛一只沉默凝视着苍穹的眼睛。
“爹爹。”
哪吒的小脑袋从杨戬腿侧探出来,手里捧着一碗还冒着热气的肉粥——那是玛丽大婶天不亮就起来熬的,里面特意多放了几块肉。小家伙踮着脚,努力把碗举高:“吃饭饭。”
杨戬转身,接过碗时指尖触到哪吒小手冰凉。他蹲下身,将哪吒连人带碗一起抱起来,走到不远处的石墩坐下。碗很烫,粥很香,可他喉咙里像堵着什么。
“吒吒吃过了吗?”
“吃啦!”哪吒用力点头,伸出三根手指,“吃了三碗!悟空哥哥吃了……吃了好多好多碗!”他说着,忽然压低声音,凑到杨戬耳边,“爹爹,汤姆叔叔说,今天有客人要来。”
杨戬舀粥的动作顿了顿。
敖凌的传讯三天前就到了。龙族公主亲自来访,绝非寻常。他将一勺粥送入口中,温热的液体顺着食道滑下,稍稍驱散了胸口的滞涩感。
“嗯,爹爹知道了。”
远处传来沉重的脚步声。汤姆拖着一条还未完全愈合的腿——那是被圣光余波灼伤的——一瘸一拐地走过来,手里拿着一份羊皮卷。这位憨厚的民兵队长脸上多了几道新疤,眼神却比以往更加锐利。
“领主大人。”汤姆将羊皮卷展开,上面是用炭笔画出的简易地形图,“东边三十里外的‘瘴木林’附近,昨天傍晚又发现了可疑的足迹。不是野兽,是人的靴印——而且不止一双。”
杨戬放下碗,天眼无声开启。金芒扫过羊皮卷,那些炭笔线条仿佛活了过来,在他脑海中构建出立体的地形、可能的藏匿点、袭击路线。这是踏入炼神还虚之境后,天眼新生的能力之一:推演。
“教廷的探子。”他声音平静,却冷得像深冬的冰,“塞勒斯吃了亏,但绝不会善罢甘休。他在等,等我们放松警惕,等下一次雷霆一击。”
汤姆握紧拳头,骨节发出咔吧轻响:“那群穿铁罐头的杂种……老约翰他们……”他说不下去了,别过头去,用力揉了揉发红的眼眶。
“仇恨要记在心里,但行动要冷静。”杨戬站起身,将哪吒放到地上,轻轻拍了拍汤姆的肩膀——这个动作让年轻的民兵队长浑身一震,“加强外围巡逻,但不要主动出击。所有岗哨配备双人,每两个时辰轮换一次。让艾伦在预警结界上再加一层‘静默触发’——有人潜入,结界不发光不发声,但会直接在他脑子里烙下标记。”
汤姆眼睛一亮:“这法子阴……咳咳,这法子妙!我这就去告诉艾伦那小子!”
“等等。”杨戬叫住他,“敖凌公主今日会到。通知厨房,准备些新鲜水果和清淡的菜肴——龙族饮食精致,别再用大锅炖肉招待客人了。”
汤姆咧嘴笑了,那笑容里终于有了一丝往日的憨厚:“放心吧领主大人,玛丽大婶早就准备好了,她还从地窖里翻出了去年酿的野莓酒,说是公主殿下肯定喜欢。”
目送汤姆离去,杨戬重新望向丰碑。
风卷起焦土上的尘埃,在空中打着旋。领地仍在缓慢恢复——工匠们正在重建倒塌的房屋,妇女们清理着瓦砾堆中的可用之物,孩子们被严格限制在核心区域内玩耍。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悲戚,但没有人哭泣。眼泪在那场圣光洗礼中,已经流干了。
“爹爹。”哪吒扯了扯他的衣角,小手指向天空,“云……变颜色啦。”
杨戬抬头。
东方的天际,原本洁白的云层正泛起奇异的淡金色光泽。那不是阳光的反射,而是某种更纯粹、更古老的力量浸染——云纹开始旋转,渐渐形成一个隐约的漩涡。漩涡中心,一点青光由远及近,初时如豆,转瞬间已大如车轮。
龙威。
并非刻意释放的压迫感,而是生命层次自然散发的尊贵气息。领地内所有生灵——无论是人还是牲畜——都不由自主地停下动作,望向那片天空。战马不安地踏动蹄子,家犬匍匐在地发出呜咽,就连在演武场练棍的悟空也抬起头,金眸中闪过一丝警惕。
青光在真君府上空悬停。
那是一艘长约三丈、通体如碧玉雕琢的飞舟。舟身布满细密的龙鳞纹路,两侧伸出薄如蝉翼的透明光翼,正缓缓收拢。舟首立着一道窈窕身影——青丝如瀑,金钗束发,一袭淡青色的宫装长裙随风轻扬,裙摆上绣着的暗金色龙纹在日光下流转着华贵的光泽。
敖凌。
比起上次会面时的便装简饰,今日的龙族公主显然拿出了正式来访的规格。她身后还站着两名侍女,皆是银发金瞳,气息沉凝——竟都有圣阶初期的修为!
飞舟缓缓降落在残剑旁的空地上,光翼完全收起时没有发出半点声响。敖凌轻盈跃下,绣鞋踏在焦土上,却纤尘不染。她目光扫过四周——坍塌的房屋、焦黑的土地、新立的丰碑,最后落在杨戬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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