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在死寂与伤痛中缓慢流淌,如同粘稠的墨汁,包裹着这片饱经摧残的土地。废墟深处偶尔明灭的火星,终究抵不过寒露的侵袭与柴薪的断绝,逐一悄然熄灭,让黑暗变得更加纯粹而完整。唯有那矗立在废墟中央的“魂归之所”丰碑,其上杨戬以血铭刻的字迹,在无星无月的苍穹下,依旧固执地流转着一层极淡、却绝不容忽视的暗红色微光,仿佛亡魂不熄的执念,又似生者沉淀的恨火,成为这片绝对黑暗中唯一的光源与坐标。
杨戬并未像其他幸存者那样,在 exhaustion 的驱使下沉沉睡去,或是在伤痛的折磨中辗转呻吟。他盘膝坐在距离丰碑不远、一处相对背风且视线开阔的断墙之下。这里原本是领主府邸西侧回廊的一部分,如今只剩半截爬满焦痕的墙壁和几根断裂的廊柱,勉强构成一个聊胜于无的遮蔽。身下是冰冷的、凹凸不平的瓦砾,但他恍若未觉。
他的状态,远比外表看起来更加糟糕,也更加……微妙。
胸膛处,那被“裁决圣剑”洞穿的恐怖伤口,依旧是一个可怖的黑红色窟窿,边缘皮肉呈现出被圣焰反复灼烧后的焦痂与琉璃化迹象,甚至能透过残缺的胸骨,隐约看到其下缓慢蠕动、颜色黯淡的受损内脏。若非他八九玄功已初步踏入炼神还虚之境,肉身与神魂的强度远超寻常武者,加之青铜残剑最后反馈的那一缕洪荒道韵强行吊住了本源生机,这等伤势,便是有十条命也早已死透了。
此刻,这伤口虽不再大量出血,却如同一个永不闭合的、不断散发着微弱圣焰余温与净化之力的“漏洞”,持续地、缓慢地侵蚀着他的生机,消耗着他本就所剩无几的法力,带来一阵阵绵延不绝、如同钝刀刮骨般的剧痛。左臂的伤势稍轻,但圣焰灼烧的痕迹依旧清晰,经脉萎缩,活动受限。
更麻烦的是神魂层面的损耗。强行催动天眼本源,发出那一道凝聚了所有悲愤的泣血神光,几乎抽干了他最后的精神力量。此刻识海之中一片晦暗,如同干涸龟裂的河床,只余中心一点微弱的、代表真灵的不灭星火,在无边黑暗中顽强摇曳,汲取着从青铜残剑反馈而来的、丝丝缕缕的温养。
然而,就在这内外交困、濒临崩溃的边缘,一种奇异的、此前从未有过的变化,正在他身畔,在那柄看似平凡、斜插于瓦砾之中的青铜残剑之上,悄然发生。
白日里惨烈无比的大战,尤其是最后阶段,裁决圣剑破碎、塞勒斯败退、神罚骑士溃逃之时,战场上弥漫的、浓郁到极致的血气、死气、怨念、以及逸散的圣光碎片……这些狂暴而混乱的能量,并未完全消散于天地之间。其中相当一部分,竟被这柄看似沉寂的青铜残剑,以一种无声而贪婪的方式,悄然吸纳、吞噬。
此刻,在无人察觉的深夜,这种吸纳似乎达到了某个临界点,开始显露出外部的异象。
杨戬那因伤痛与疲惫而半闭的天眼,忽然感受到了一丝极其微弱、却与他心神紧密相连的脉动。他倏然睁眼,金红色的瞳孔在黑暗中闪过一丝微光,目光精准地投向了身旁的青铜残剑。
只见那古朴暗沉的剑身之上,白日战斗时沾染的、早已干涸发黑的斑驳血渍(包括杨戬自己的,也有敌人的),此刻竟仿佛活了过来,如同拥有了生命般,在剑体表面缓缓地……蠕动、渗透。不,不是血渍本身在动,而是剑身内部,正有一股无形的吸力,将这些血渍中残留的精华——无论是生命的血气,还是死亡的怨念,亦或是圣光净化后残留的奇异能量——尽数抽离、吞噬!
随着这种吞噬,剑身那暗沉的青铜底色,似乎变得更加幽深,如同无星的夜空。而那些原本就玄奥莫测的洪荒符文,在剑身内部若隐若现,流转的速度仿佛加快了一丝,散发出一种更加古老、更加内敛的韵律。
紧接着,真正让杨戬瞳孔微缩的异象出现了。
在剑身几处较大的、沾染血污最厚的位置,以及那道最深的、几乎贯穿剑体的裂痕边缘,竟开始缓缓地……凝结出一层极其细微的、晶莹剔透的……暗红色晶状物!
这晶状物薄如蝉翼,紧贴在剑身表面,如同剑体自然分泌出的“汗珠”凝结而成。其颜色并非鲜血的猩红,而是一种更加深邃、更加内蕴的暗红,仿佛凝固的岩浆,又似沉淀了万古的煞气精粹。晶体内里,隐约可见极其细微的、如同毛细血管般的纹路在缓缓流转,散发出一种混合了精纯煞气、澎湃血气、以及一丝难以言喻的洪荒道韵的……独特波动。
这波动,与青铜残剑本身的洪荒煞气同源,却又更加“提纯”,更加“凝聚”,仿佛是将战场上那些混乱的负面能量,经过古剑本源的某种玄妙炼化后,萃取出的……精华!
“这是……煞气结晶?”杨戬心中震动,一个源自洪荒传承记忆深处的名词,浮上心头。在一些极端险恶的古战场、幽冥血海或大凶之地,历经漫长岁月,浓郁的煞气与血气结合天地规则,有极小几率会凝结成类似的“煞晶”、“血精”等物。此等物事,对于修炼某些魔道、鬼道功法的修士而言,乃是无上大补之物,但对正道修士,尤其是心志不坚者,却是穿肠毒药,极易侵蚀心智,走火入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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