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老爷……” 汤姆的声音嘶哑破碎,带着巨大的恐惧和对专业判断的敬畏,“您……您看得准……主梁节点……最多……最多撑过一场大雪……副梁……随时会断……屋顶……一阵大风就能掀了……” 他每说一句,心就沉一分。这房子,简直是在刀尖上跳舞!
“很好。” 杨戬的声音没有任何起伏,仿佛只是在确认一个无关紧要的事实。他弯腰,将手中的斧头、锯子、还有那几根锈钉子,“哐当”一声,丢在了汤姆身前的石砖地上,发出刺耳的声响。
“工具给你了。”
“材料,” 杨戬抬手指了指门外庭院角落堆放着的、从黑森林边缘砍伐回来的几根还算笔直、但未经处理的原木,“外面有。”
“怎么修,是你的事。”
“修好了,有饭吃。”
“修不好……” 杨戬顿了顿,冰冷的视线如同实质般压在汤姆身上,让后者瞬间感到窒息,“或者这房子塌了,压死了人……” 他没有说下去,但那未尽之意,比任何威胁都更令人胆寒。
冰冷的命令,赤裸裸的生存压力,如同两座大山,轰然压在刚刚从鬼门关爬回来、断腿剧痛未消的汤姆身上。他看着地上那几件破旧不堪的工具,再看看门外那堆需要他拖着残躯去搬运、处理的沉重原木,巨大的绝望几乎再次将他淹没。这怎么可能?他只剩一条腿了!
“老爷……我……我的腿……” 汤姆的声音带着哭腔,充满了无助和哀求。
“腿断了,手没断。” 杨戬的声音没有丝毫波澜,甚至带着一丝冷酷的嘲弄,“脑子也没废。想活命,就自己想办法。领地不养废人。” 说完,他不再看汤姆一眼,转身走向角落,那里放着他简陋的弓箭和打猎用的短矛。寒冬将至,粮食依旧是悬在头顶的利剑,他必须出去碰碰运气。
“老约翰,看好家。” 杨戬抓起弓箭和短矛,最后瞥了一眼正被老约翰喂水、小脸皱成一团的哪吒,大步流星地走向门口。沉重的木门在他身后“哐当”一声关上,隔绝了门厅内压抑的空气。
门厅里陷入了短暂的死寂。只有汤姆粗重痛苦的喘息声和壁炉余烬偶尔的“噼啪”声。
老约翰看着地上那堆冰冷的工具和汤姆惨白绝望的脸,又看看懵懂无知、只知喊饿的哪吒,深深地、无声地叹了口气。他放下水碗,默默地走到汤姆身边,费力地搀扶起他的上半身,将他的后背靠在一堆相对柔软的干草上,让他能勉强看到门厅的结构和工具。
“孩子……试试吧……大人他……说话算话。” 老约翰的声音干涩,带着无奈的劝说。他明白杨戬冷酷下的逻辑,在这个朝不保夕的地方,每个人都要榨干最后一丝价值。
汤姆靠在草堆上,眼神空洞地望着屋顶那些致命的裂痕和腐朽点。死亡的威胁如同冰冷的毒蛇,缠绕着他的脖颈。他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再睁开时,那深陷的眼窝里,绝望的深处,一点点属于手艺人的倔强和求生的疯狂火焰,艰难地燃烧起来。
他猛地伸出枯瘦但指节粗大的双手,一把抓住了地上那柄沉重的旧斧头!冰冷的触感让他打了个哆嗦,但握紧斧柄的刹那,一种久违的、属于工匠的熟悉感,如同微弱的电流,传遍了他麻木的身体。
“老……老约翰叔……” 汤姆的声音依旧嘶哑,却带上了一丝决绝的狠劲,“麻烦您……帮我把……那根……那根最短的原木……拖……拖进来……还有……找个……结实点的树墩……当……当凳子……”
老约翰浑浊的眼里闪过一丝光亮,立刻应道:“好!好!这就去!”
接下来的大半天,破败的领主府门厅里,回荡着一种奇异而艰难的交响。
锯木头的声音是主旋律——嘶啦……嘶啦……缓慢、滞涩,带着锯齿与木头纤维艰难摩擦的呻吟。汤姆单膝跪地(那条完好的左腿支撑着身体重心),将那条血肉模糊、被厚布包裹的右腿断肢极其别扭地伸在一旁。他枯瘦的上半身几乎完全伏在被他拖进来的那根碗口粗的原木上,双手死死握住那把钝锯的握把,用尽全身力气,一下,又一下,艰难地推动着锯条。每一次推动,都伴随着他额头暴起的青筋、滚落的豆大汗珠和压抑不住的、从喉咙深处挤出的痛苦闷哼。汗水迅速浸透了他单薄的破衣,混合着伤口渗出的血水,在身下的干草上洇开暗色的痕迹。
斧头劈砍的声音是沉重的鼓点——咚!咚!声音沉闷,远不如锯声频繁。汤姆需要积蓄很久的力量,才能用那条唯一完好的腿支撑着身体,猛地抡起沉重的旧斧头,狠狠劈向原木上需要修整的凸起或结疤。每一次抡起斧头,他残破的身体都如同风中残烛般剧烈摇晃,断肢处更是传来钻心的剧痛,让他眼前阵阵发黑。斧刃劈入木头的瞬间,巨大的反震力沿着手臂传遍全身,震得他五脏六腑都仿佛移位。但他咬着牙,嘴唇被咬出血丝,眼中燃烧着近乎疯狂的执念,一次又一次地重复着这痛苦而缓慢的过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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