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心的水珠渗入地面,那行“勿信全貌”的符文尚未消散,金欣露已将指尖抵上量子终端。屏幕上的紫金涟漪仍在脉动,但她不再信任这看似有序的回应。降魔杵嵌在阵眼深处,舍利微光温顺流转,可她知道,有些真相被藏在光的背后。
她调出云鹤传来的记忆碎片数据库,三百七十二段来自平行时空的影像残片静静悬浮于系统中,像散落的星屑。这些不是普通记录,而是高维意识场坍塌时逸出的情感回响,每一帧都裹挟着执念的重量。
“开始整合。”她低声说。
系统启动瞬间,空气骤然凝滞。数据流刚一汇合,便扭曲成一道血色漩涡。青年沙坤的身影浮现,跪在太虚宗山门前,手中捧着一支玉簪,雨水顺着他的发梢滴落在石阶上,声音清晰得如同此刻正敲打耳膜。
金欣露眉心跳了一下。
这不是客观回放——这是情绪本身在说话。
她立刻咬破指尖,将一滴血点在终端边缘的凹槽内。太虚玉佩残片贴附其上,青光轻闪,一圈细密符纹自血珠扩散而出,如藤蔓缠绕进数据核心。镇心符阵成型,阻断了那股试图侵入神识的情绪洪流。
“关闭情感模拟模块。”她下令,“只保留时间轴与行为逻辑链。”
远程通讯器轻微震动,云鹤的声音传来:“已切换至纯理性分析模式。正在剥离主观渲染层。”
屏幕上,血雨褪去,场景重置。青年沙坤依旧跪着,但画面变得冷静、精确:他三次叩首,呈递婚书;宗主未接,仅挥手命人锁闭圣女阁;沙坤转身离去时,袖中滑落半页《归藏诀》残卷——那是他私自抄录的修行法门。
“身份差距,求而不得。”云鹤分析,“拒绝并非因道统忌讳,而是圣女早已许配他人。他的执念起点,并非背叛,而是被排除在外。”
金欣露沉默。她见过太多以爱为名的毁灭,却从未想过,一根被拒的玉簪,竟能点燃千年不熄的魔火。
数据继续推进。沙坤盗取秘典那一夜,没有怒吼,没有狂笑,只有他在烛火下一笔一划拓印经文的专注。而后是追兵到来,他站在悬崖边,手中经书化作灰烬随风而去。最后一幕,是他独自走入南洋密林,背影渐隐于雾中。
“这就是堕落的全过程?”她问。
“不。”云鹤纠正,“这只是他愿意被记住的部分。真正的转折,在你尚未解锁的记忆第十一段。”
金欣露调出该片段。初始为空白,唯有低频震颤提示存在隐藏信息。她将手掌完全覆在终端上,以血脉共鸣唤醒深层封印。片刻后,画面浮现:
依旧是那座山门,但时间倒流至更早——圣女亲手将玉簪还给沙坤,语气温柔:“我不能随你走,但我愿为你守心十年。”而沙坤的回答竟是冷笑:“你以为这样就能赎罪?你们早就决定了我的结局。”
金欣露瞳孔微缩。
原来他从未真正被拒绝,而是不相信自己值得被爱。
“执念的根源不是得不到,是不愿相信得到。”她说,“他把自己活成了受害者,只为合理化后来的一切。”
话音未落,终端猛然一震。所有拼合完成的记忆片段突然自发旋转,汇聚成一个完整的三维投影。青年沙坤站在雨中,手中多了一柄唐刀,刀尖垂地,雨水顺着刃口滑落。
投影本该静止,却缓缓抬起头,目光穿透屏幕,直视金欣露。
“你说我不信?”他的声音低沉,带着南洋湿热的气息,“那你呢?若前世真是你亲口说出‘永不相见’,你敢承认那是你的选择吗?”
金欣露脚步微退。
刹那间,观测室内的龙脉余韵被牵引,空气泛起波纹。投影一脚踏出虚拟界面,实体化开始。他的靴子踩在现实地砖上,留下潮湿脚印,唐刀抬起,刀锋映出金欣露的脸。
她迅速后撤三步,掌心血再次挥洒,在地面画下离卦。火焰般的能量自卦象升起,克制阴性凝聚。实体化进程暂缓,沙坤的身影出现细微裂痕,如同信号不良的画面。
“你是记忆,不是人。”她稳住呼吸,“你只是执念的残影。”
“残影也能杀人。”他冷笑,刀锋一转,劈向空中。一道气劲撞上离卦火焰,爆出刺目火花。墙壁上的青铜器嗡鸣共振,几枚小型符牌自行脱落,砸在地上碎裂。
金欣露立即意识到危险:若任由这股执念吸收环境中的灵能,它将彻底脱离数据束缚,成为真实存在的敌手。
她抬手,将玉佩残片按入终端核心接口。系统瞬间超载运转,发出高频脉冲。定向能量波扫过空间,撕裂幻境结构。沙坤的身影剧烈晃动,周围浮现的唐代宫墙虚影崩解,砖石化作光点飘散。
然而,就在即将溃散之际,他忽然停顿,唐刀横于胸前,眼神不再是单纯的怨恨,而是某种近乎悲悯的决绝。
“你知道最讽刺的是什么吗?”他开口,声音不再属于投影,更像是从地底深处传来,“我不是唯一想改写结局的人。你也一直在等这个机会——等一个能让你说出‘如果当初’的时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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