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柱上的刻痕还泛着焦黑的边缘，金欣露的手指贴上去时，指尖传来细微的震颤。她没说话，只是用指甲轻轻敲击柱面，三短、三长、三短，节奏稳定如心跳。
头顶的蓝光护盾发出轻微的嗡鸣，裂纹在穹顶蔓延的速度慢了一瞬。
厉煜圳靠在她肩上，呼吸微弱，手臂无力地垂落。他的右掌被布条草草裹住，血仍在渗出，浸透了外层的麻布。金欣露侧头看了他一眼，没去擦他额角的冷汗，只将左手缓缓抬起，把最后一块完好的玉佩按在自己心口。
玉佩微烫。
远处岩层轰然炸开，一道银灰色的舱体破石而入，激起尘浪。无人救援艇的起降架自动展开，机械臂精准地扫过地面，锁定两人体温信号。金欣露咬破舌尖，逼出一滴精血抹在玉佩表面，微光立刻扩散，像水波般荡向四周。
舱门开启的瞬间，她伸手将厉煜圳拽进怀里，翻身滚入舱内。后背撞上金属壁的刹那，护盾彻底熄灭，整座矿洞在身后塌陷成一片死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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救援舱升空时，窗外仍是漆黑一片。金欣露解开安全带，从怀中取出三块玉佩，依次排开放在操作台上。它们彼此靠近时发出低频震动，像是久别重逢的亲人。她用棉布蘸水，一点点擦去表面的血渍和尘灰，动作轻得像在擦拭婴儿的脸。
厉煜圳躺在对面的急救床上，氧气面罩扣在脸上，脉搏监测仪发出规律的滴声。他的左肩刺青黯淡无光，但轮廓依旧清晰，像一道沉睡的封印。
金欣露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指甲断裂，指节红肿，掌心裂开几道细口。她没包扎，只是将三块玉佩重新合拢，嵌入随身携带的青铜底座。咔哒一声，山河图卷的虚影在舱内浮现，标记点稳定闪烁，指向城市中心一栋高层建筑。
她轻声说：“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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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台边缘立着四根铜桩，早被雨水冲刷成青黑色。金欣露蹲在地上，一块块将玉佩嵌入预设的凹槽。她的手指抖得厉害，第三次才对准位置。玉佩入位的瞬间，地面浮现出淡金色的符纹，呈环形向外扩散，直至覆盖整个平台。
风忽然停了。
她转身扶起厉煜圳，让他坐在阵眼正下方。他的眼睛半睁，视线模糊，嘴唇动了动，却没有声音。金欣露握住他的手，贴在自己颈侧试了试温度，然后慢慢引导他的掌心覆上阵心。
没有反应。
她咬破手指，在他掌心画了一个逆旋的卦象，鲜血顺着纹路流进符阵。刹那间，厉煜圳肩上的刺青猛地一亮，金光如蛛网般蔓延至全身经络。他的呼吸骤然加深，手指不受控地蜷缩了一下。
符阵活了。
气流从四面八方汇聚而来，在高空盘旋成一个无形的漩涡。城市上空原本紊乱的云层开始缓慢归位，霓虹灯的闪烁频率恢复正常，远处高架桥上一辆失控的电车突然刹停，司机茫然下车，抬头望向天空。
金欣露跪坐在阵中央，双手交叠置于膝上，闭眼诵念《太虚经·寂灭篇》。每一个音节落下，符纹就亮一分，天地间的错乱感便消退一分。
就在最后一句即将出口时，虚空微微扭曲。
一个身影浮现，穿着染血的白裙，面容与苏诗雅一模一样。她站在阵外，嘴角含笑，声音却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你们清得了怨灵，斩得了因果，可记得是谁替你们打开了第一扇门？”
金欣露没有睁眼。
那身影伸出手，指向厉煜圳：“你欠我的命，还没还。”
符阵剧烈震荡，一道裂痕自东南角蔓延开来。金欣露猛然睁开眼，从袖中抽出一张早已写好符文的黄纸，抬手焚于空中。火光一闪，她将全部记忆中关于苏诗雅的画面——初遇时的微笑、矿洞中的冷笑、佛牌里的魂影——尽数剥离，投入火焰。
“此非恩情，亦非仇怨。”她低声说，“是断。”
火焰坠入阵心，轰然炸开。厉煜圳肩头刺青爆发出刺目金光，化作一条锁链贯穿虚空，直击那残影胸口。没有惨叫，没有挣扎，那身影只是怔了怔，随即如沙雕般崩解，随风散尽。
天空最后一道裂痕无声闭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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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鹤的声音从腕表终端传出：“检测完成。时空基准线已回归正常轨道，异常因果链清除率为百分之百。目标人物存在痕迹……已清零。”
金欣露低头看着手中的玉佩，它不再发烫，也不再震动，澄净如初春湖水。她把它贴回心口，感受着那一丝微弱却稳定的脉动。
厉煜圳靠在护栏边，脸色依旧苍白，但眼神清明了许多。他试着动了动手腕，发现还能抬起，便慢慢解开了肩上的绷带。刺青虽已隐去，皮肤上仍留有一圈淡淡的金痕，像一枚褪色的印记。
“她真的……不存在了？”他问。
金欣露点头：“连名字都没人会记得。”
他沉默了一会儿，忽然笑了下：“那我是不是也该换个名字？”
“不想换。”她说，“这名字挺好的。”
他没再说话，只是把手搭在护栏上，指尖离她的不远不近。晨光从东边楼宇间透出来，照在两人之间的空隙里，暖得刚刚好。
远处传来第一声鸟鸣，接着是洒水车经过街道的哗啦声。一家便利店亮起了灯，店员推开玻璃门，打出第一个哈欠。
金欣露站起身，走到天台边缘俯瞰。车流还未密集，行人三三两两，一切都回到了应有的节奏。她深吸一口气，空气里有雨后青草的味道，还有城市苏醒的烟火气。
厉煜圳撑着地面想站起来，试了两次才成功。他走到她身边，两人并肩站着，谁也没看谁。
“接下来呢？”他问。
她没回答，只是抬起手，让玉佩在晨光中转了个圈。光影掠过她的指尖，落在他手背上，像一道短暂的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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