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尚未完全褪去，金欣露的手掌已按在矿洞入口的岩壁上。指尖传来粗粝的触感，混着一层薄腻的湿气，像是某种生物蜕下的皮壳残留在石面。她没有收回手，而是将三块玉佩并列置于掌心，默念《伏羲历算》中的节律口诀。玉佩微微震颤，一道淡金色光网自掌心扩散而出，如筛子般滤过眼前的空气。
前方的景象变了。
原本看似完整的通道，在光网扫过后显出断裂与扭曲——左右两侧皆为幻象，唯有正中一条狭窄缝隙真实存在，仅容一人侧身通过。岩壁上的纹路在此处呈现出不自然的平滑，像是被反复摩挲过，又刻意抹去了痕迹。
厉煜圳站在她身后半步，呼吸轻得几乎听不见。他抬起手，指尖划破手腕，一滴血坠落于地。血液未散，反而聚成细流，贴着地面朝那条真实通道蜿蜒前行。行至三尺，血线骤然汽化，腾起一缕灰绿色雾气，随即消散。
“有毒。”他说，声音低哑却清晰，“但汽化轨迹有节奏，像钟摆。”
金欣露点头，收起玉佩，从怀中取出一枚铜钱。她以指腹摩挲其边缘，确认刻痕无损后，轻轻抛出。铜钱旋转着飞向前方，在即将触碰岩壁的瞬间，她口中轻吐一字：“定。”
铜钱悬停。
下一瞬，整条通道两侧岩壁上的符文同时亮起，幽紫与暗红交织，如同活物苏醒。裂缝中喷涌出浓稠的绿灰色毒雾，迅速封锁退路，翻滚着朝他们扑来。
厉煜圳一步跨前，将金欣露推向右侧凹陷处。他自己挡在最前方，胸口刺青猛然爆发出炽烈金光，形成半球形护盾。毒雾撞击其上，发出滋滋声响，护盾表面迅速浮现蛛网般的裂纹，却始终未破。
“云鹤！”金欣露立刻取出《太虚经》残页，咬破指尖，在护盾内侧疾书“安神定魄符”。墨迹未干，她已低声呼唤。
耳畔微型通讯器轻微嗡鸣，云鹤的声音透过量子信号传入：“检测到高浓度怨息因子，成分与第83章佛牌内部物质完全匹配。警告：吸入三秒以上将导致神识崩解，五秒不可逆。”
“混合降头术？”金欣露一边稳住符纸，一边追问。
“是。利用王室圣物的能量基底，嫁接了南疆怨灵炼制法。这种组合……只有精通两国秘术的人才能做到。”
她眼神微凝。
厉煜圳靠在护盾边缘，身体几近透明，唯有刺青仍在支撑屏障。他抬手摸了摸心口位置，那里只剩一道浅淡金痕。“还能撑一会儿。”他说，语气平静得像在谈论天气。
金欣露没应声，而是迅速将三块玉佩嵌入铜钱阵中枢，掌心覆于地面。她闭眼感应，片刻后睁开，目光锁定岩厅深处东南方向。
“第三根石柱是阵眼。”她说，“频率紊乱，但它在接收外部信号。”
“不是自动触发。”厉煜圳喘息着分析，“是远程操控。她在看我们。”
“那就让她看个清楚。”金欣露改用“断脉式”轻击地面，手法极轻，如同叩诊。每一次敲击都避开主震波，引导能量绕行。岩壁上的符文亮度逐渐减弱，毒雾增殖速度放缓，最终停止扩散。
护盾的裂纹不再蔓延。
厉煜圳缓缓滑坐于地，背靠石壁。他的手指微微抽搐了一下，像是想抬起来，却终究没能完成动作。金欣露蹲下身，将手掌贴在他腕间。脉搏微弱，但仍在跳动。
“你刚才说它在接收信号。”他忽然开口，“是不是意味着……只要切断源头，就能暂时瘫痪整个系统？”
“理论上可以。”金欣露望着远处岩厅，“但我需要更精确的数据。云鹤，能反向追踪信号源吗？”
“正在解析。初步判断信号来自地下三层，距离约四百米，路径复杂，需穿过多重干扰层。建议采用‘声波谐振剥离法’进行穿透扫描。”
“我来操作。”金欣露取出随身携带的小型共振仪，这是她根据《太虚经》中一段残篇改良的设备。她将仪器贴于岩壁，输入一组数字频率，启动扫描。
数秒后，屏幕上跳出波形图。
“奇怪。”她皱眉，“信号源不稳定，时强时弱，像是……有人在调试。”
“不是自动运行。”厉煜圳低声道，“她在测试反应速度。”
“所以这不是陷阱。”金欣露忽然明白了什么，“这是考试。”
厉煜圳看了她一眼，嘴角牵起一丝极淡的弧度：“你觉得她想考我们什么？”
“不是考我们。”金欣露收起仪器，“是考她自己。她在确认，这套系统是否真的能困住继承者。”
两人沉默片刻。
护盾光芒渐弱，最后缩成一点微光，附着在厉煜圳胸前刺青的位置。他抬手轻轻按了按那里，仿佛在安抚某种沉睡的生命。
“你还记得云鹤最后一次上传的日志吗？”金欣露忽然问。
“哪一段？”
“他说，真正的降头师，从来不靠怨气杀人，而是让对手自愿走进死局。”
厉煜圳轻轻点头：“所以这里的毒雾、符阵、机关……都不是为了杀我们。”
“是为了让我们相信自己会死。”金欣露站起身，望向岩厅深处，“然后，在恐惧中做出错误选择。”
她转身扶起厉煜圳。他的体重轻得异常，像背着一具空壳。但她没有迟疑，一手环住他肩背，一手握紧铜钱。
“走吧。”她说。
“嗯。”他应了一声，脚步虚浮却坚定。
他们一步步踏入岩厅。地面干燥了许多，脚踩上去发出细微的碎响。四周石柱林立，每根都刻有复杂的符文，其中一根格外不同——柱体略粗，表面残留着烧灼痕迹，像是曾被高温灼烤过。
金欣露停下脚步。
她取出一枚铜钱，轻轻抛向那根石柱。
铜钱尚未落地，柱身符文突然泛起微光，一道低频震动自地下传来，持续不断，如同心跳。
厉煜圳伸手扶住石柱，掌心传来震动节奏。他闭眼感受片刻，睁眼时神色凝重。
“这不是阵法启动信号。”他说，“是摩斯码。”
金欣露立即从怀中取出记录本，开始对照节奏记下点划序列。
第一组：短-长-短-短
第二组：长-短-长
第三组：短-短-长-长
“翻译出来了。”她低声念出，“三个字。”
厉煜圳看着她。
她抬头，声音很轻，却像刀锋划过寂静：
“你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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