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卡车的引擎在寂静的国道上发出沉闷的轰鸣，车窗外的树影像墨色的幽灵般飞速倒退。
张浩强把最后一口饭扒进嘴里，劣质塑料盒与筷子碰撞出清脆的声响。
他随手将盒子扔到脚边的垃圾袋里，抽出一张皱巴巴的纸巾，慢悠悠地擦了擦嘴角的油渍。
指腹碾过纸巾上粗糙的纹路，才侧过头看向驾驶座上的李华麟。
“老李，有烟吗？”他的声音带着刚吃完饭的慵懒，尾音拖得有些长，在封闭的驾驶室里格外清晰。
李华麟握着方向盘的手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后视镜里的光恰好照在他紧绷的侧脸，连鬓角的汗珠都泛着微光。
他咽了口唾沫，声音有些发紧：“烟啊，有，有的。”
话音刚落，他立刻打亮转向灯，方向盘轻轻一打，卡车缓缓靠向路边的应急车道。
轮胎碾过碎石子发出“沙沙”的声响，最终稳稳停下。
李华麟稳了稳心神，弯腰拉开副驾驶座下方的储物柜。
金属拉环摩擦的声音在安静中格外刺耳。
他从一堆杂物里翻出一包港产红双喜，烟盒边缘已经被磨得有些发白。
他指尖微微颤抖着抽出一支，递向张浩强，又慌忙摸出一个银色的打火机——那是他跑长途时在服务区买的，外壳上还印着褪色的风景图案。
火苗“噌”地窜起时，李华麟的手晃了晃，火苗也跟着跳动。
直到张浩强微微前倾身体，他才稳住手，把火凑到烟卷前。
等张浩强的烟点燃，他才给自己也点上一支，深吸一口的瞬间，烟雾呛得他喉咙发痒，却不敢咳嗽。
两个人就这么沉默地抽着烟，驾驶室里很快弥漫开浓重的烟味，混合着盒饭残留的油腻气息。
张浩强靠在椅背上，眼神望着窗外漆黑的夜色，指尖的烟灰积了长长一截也没弹。
李华麟却坐立难安，握着方向盘的手反复收紧又松开，烟蒂烧到指尖都没察觉。
心里像揣了只乱撞的兔子，砰砰直跳——刚才去饭店买饭，无意间瞥见电视上播出通缉令，照片上的人脸，分明和身边这个叫“王强”的年轻人一模一样！
半支烟燃尽时，张浩强终于开口，声音比刚才冷了几分：“老李，你从饭店回来后，神色就有些不对劲。是不是听到或看到什么了？”
这句话像惊雷般炸在李华麟耳边，他猛地抬起头，眼神躲闪着不敢看张浩强。
喉结上下滚动了好几下，才结结巴巴地说：“恩公，我……没……没有听到什么。”
张浩强轻轻摇了摇头，指尖的烟蒂被他按在车载烟灰缸里，发出“滋滋”的声响：“老李，你没有说实话。你是不是看到我的通缉令了？”
“你……你……你真的是张浩强？”李华麟的声音瞬间变调。
惊恐像潮水般淹没了他，他下意识地往驾驶座外侧挪了挪，手甚至摸到了车门的把手，却又猛地顿住——他想起张浩强对自己的救命之恩，又想起通缉令上“杀人恶魔”的字样，整个人僵在原地。
张浩强没有否认，只是平静地点了点头，眼神里没有丝毫波澜：“没错，我就是张浩强。难不成你还想报警抓我不成？”
“不，不！我不会报警的！”李华麟慌忙摆手，声音带着急切的辩解。
额头上的冷汗顺着脸颊滑落，滴在衣襟上，“恩公你帮过我，我怎么可能做这种忘恩负义的事！”
张浩强看着他慌乱的模样，轻轻叹了口气，语气缓和了些：“老李，别害怕。我不会对你怎么样的。我和你说说我家的事，你听完之后再说吧。”
他的声音低沉下来，像是在讲述别人的故事。
那个不堪回首的夜晚，一家人遭遇歹徒的残害。
满屋子的血迹，父母，姐姐和弟弟倒在血泊里，是当地的黑恶势力下的手。
他也差点死去，却在昏迷中醒来时脑海里多了股陌生的力量。
那是恶面修罗的传承，能让他拥有常人难以想象的实力。
后来他为家人报仇，一步步找到凶手，把他们一个个送进地狱。
可复仇的执念却让他在练功时走火入魔，在迷失中接连伤害了五个无辜的女子。
“我知道我罪该万死，”张浩强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沙哑，指尖微微颤抖，“但我不想就这么死去。我要去港城，找机会戴罪立功。”
李华麟听完，眼眶不知不觉红了。他原本的恐惧渐渐被同情取代。
他拍了拍张浩强的肩膀，语气坚定：“小张，想不到你经历了这么多！你放心，我一定安全带你到港城！
不过你这张脸太显眼，最好乔装打扮一下，路上的检查站多，免得被认出来。”
张浩强沉吟片刻，抬头看向李华麟，眼神里多了几分信任：“这个没有问题。”
话音刚落，他闭上眼睛，双手在胸前结了个奇怪的印诀。
驾驶室里的空气似乎都泛起了微弱的波动。
李华麟瞪大了眼睛，看着张浩强的脸颊慢慢发生变化——眼角的纹路逐渐加深，皮肤变得粗糙松弛。
原本挺拔的鼻梁也微微塌陷，不过几分钟的时间，眼前的年轻人竟变成了一个满脸沧桑的中年大叔，连声音都变得沙哑低沉。
“这……这也太神奇了！”李华麟惊叹不已，伸手想去触碰，又怕冒犯了对方，只能收回手，连连感叹，“有了这身装扮，咱们路上就安全多了！”
他熄灭手里的烟蒂，重新发动卡车，引擎的轰鸣声再次响起，卡车缓缓汇入车流，朝着港城的方向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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