启明关的夜晚,风声鹤唳,仿佛连空气中都弥漫着一股名为“谋略”的铁锈味。
密室之内,周七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此刻亮得像两盏幽绿的鬼火。
他的面前,不再是舆图,而是一张张由潜伏在京城的“田鼠”们连夜拓印、加急送回的官驿、民驿记录副本。
每一张薄如蝉翼的宣纸上,都承载着足以掀翻朝堂的惊天秘密。
“主公,他们……吞钩了。”周七的声音沙哑,却透着一股极致的兴奋,仿佛一头饿了三天的狼,终于看到了猎物的咽喉。
他将十几张拓片按照时间顺序一一铺开,枯瘦的手指在上面疾速划过,像是在弹奏一曲死亡的序曲。
“您看,这是我们那封‘绝密军报’通过醉春楼渠道送达国丈府亲信幕僚手中的时间点,亥时三刻。”他的手指停在一张记录着“醉春楼送食盒入国丈府”的民驿条子上。
紧接着,他指向另一堆来自京城官驿的拓片。
“从亥时四刻开始,短短半个时辰内,国丈府以‘枢密院紧急军情’的名义,连下七道飞骑传书!全部是八百里加急,火漆封印!”
周七的语速越来越快,眼中闪烁着一种名为“洞悉”的狂热光芒。
他拿起一支朱笔,在早已备好的京城防卫图上,重重地画下七个箭头。
“第一道,发往禁军左营,令其一部暗中移防至皇陵西侧的‘卧龙谷’设伏。”
“第二道,发往皇陵守备司,令其收缩外围岗哨,固守内陵,佯装不知,实为诱敌深入的内应。”
“第三、四、五道,分别发往三位与国丈林甫关系密切的藩王在京别院,命其府中豢养的死士精英,化作便衣,潜入皇陵周边民居,充当游骑,截断我军退路!”
“第六道,发往刑部大牢,提审一批死囚,准备在事后栽赃陷害,充作‘北境乱党’!”
“至于这最后一道……”周七指着一个最不起眼的目的地,冷笑道,“发往了城防司的军械库,调拨了三百具神臂弩和五千支火箭。他们这是料定我们会夜袭,准备用火攻将我们的人活活烧死在皇陵里!”
他抬起头,那张因熬夜而显得格外苍白的脸上,勾起一抹残酷的笑意:“主公,他们不仅信了,而且胃口极大。他们不是想击退我们,而是想借此机会,将您‘谋逆’的罪名做成铁案,把所有潜在的威胁,一网打尽!”
说完,他将那张画满了红色箭头的防卫图推到夏启面前,图上,他又用蓝笔精准地标注出了禁军左营、藩王死士行军途中所有可能经过的隘口、桥梁和密林。
这张图,已经不再是敌人的部署图,而是一张为他们量身打造的……《反制兵力调动图》。
夏启的目光在图上一扫而过,却没有立刻说话,而是转向了一旁安静翻阅卷宗的温知语。
温知语仿佛感受到了他的视线,她从一本厚厚的《大夏律·宫禁篇》中抬起头,清冷的眸子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疑虑。
“主公,此事有蹊跷。”
她的声音如山涧清泉,瞬间冲淡了周七带来的紧张与狂热。
“按大夏祖制,皇陵乃龙脉所在,其戍卫部队‘陵卫军’直属宗人府与太子共同节制。任何超过百人规模的兵力调动,或警戒等级的提升,都必须有太子亲笔签发的‘东宫令旨’和兵部勘合共同为凭。如今太子被圈禁,国丈林甫竟能直接通过兵部下令,此举……已是程序违法,形同矫诏。”
温知语的手指轻轻敲击着书案,条分缕析:“林甫老奸巨猾,绝不会留下如此明显的把柄。他敢这么做,只有两种可能:一是他已经有绝对的把握,事后能让所有知情人闭嘴;二是他根本不在乎,因为他准备掀翻的,是整张桌子。”
她顿了顿,清亮的眼眸中闪过一抹慧黠:“但无论如何,这都是我们可以利用的破绽。”
温知语没有等夏启下令,便已胸有成竹地说道:“我已命人去办。明日京城最火的《市声日报》上,会刊登一篇由‘无名老叟’所作的考据文章,题为《历代皇陵戍守规制考》。文章将旁征博引,详细阐述私调陵卫的严重性,并引用前朝实例,最终得出结论——‘无诏擅动陵卫者,视同谋逆’。”
她拿起另一份刚刚抄录好的礼部旧档影抄本,递给一旁的侍从:“再将这份东西,悄悄塞进几位平日里最重礼法的老臣府邸门缝里。我们不必点明是谁,只需将这把火烧起来,让朝堂上的‘正人君子’们,去咬林甫这条疯狗。”
果然,仅仅一日之后,便有消息传来,几位致仕多年的老学士联名上书,痛斥兵部“不知礼数,藐视祖宗”,一场针对兵部越权的巨大风暴,已在朝堂之上悄然酝酿。
与此同时,苏月见冰冷的声音在密室另一角响起,为这盘大棋增添了一抹血腥的注脚。
“主公,‘影鼠’密报,昨夜龙尾道三号井,异动频繁,子时至丑时,先后有九人进出。其中一名黑衣人离开时,腰间的佩刀换成了一柄更短的软剑,且步伐虚浮,落地无声,显然是受了不轻的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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