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根无形的线,名为“恐惧的转移”。
周七的瞳孔骤然收缩,仿佛两个被瞬间压缩到极致的黑洞。
他猛地推开面前的光幕,大步流星地走到情报中枢的主控台前,声音嘶哑而急促:“立刻!给我调出过去一个月,大夏全境除北境之外,所有州、府、县三级官员的公开活动记录!重点筛查仪仗规格、审案流程、地方公告用语的变化!”
命令下达,数据洪流再次咆哮。
这一次,不再是聚焦于紫宸殿内那个孤独的帝王,而是如一张天罗地网,撒向了整个大夏王朝庞大的官僚肌体。
结果,在短短半炷香的时间内,便开始以一种令人心惊肉跳的速度,汇集到周七面前。
“报告!江南道,云州知府王维正,本月出行三次,三次均未鸣锣开道,仪仗队由三百人缩减至三十人!”
“报告!西川路,蜀州按察使李牧,昨日公开审理一桩田产纠纷案,首次……首次允许堂下旁听的十名乡绅代表,对证人进行提问!”
“急报!京畿路,监察御史孙铭,于今日凌晨,上呈自劾奏本,称‘臣居高位而闭耳塞听,与国之蛀虫无异,请陛下削去臣之官职,允臣赴北境,学‘听政’之法!’”
一条,两条,十条,百条……
类似的报告如雪片般飞来,堆积在光幕之上,汇成了一股令人窒息的潮流。
从前,这些官员怕的是龙椅上的人一言不合,让他们掉脑袋;而如今,他们怕的是茶楼里的说书人、田埂上的老农夫,用一句“那官儿是个聋子”,让他们丢尽人心!
周七看着这份名单,那份由无数官员自发的“退让”与“模仿”构成的报告,嘴角缓缓咧开,露出一抹冰冷的笑意。
“从前是怕说了掉脑袋,如今是怕不说丢人心。”他一字一顿,声音不大,却让整个情报中枢落针可闻,“好,好得很!”
他霍然转身,对身后的记录官下令:“将所有此类奏折、报告、密探观察记录,全部汇编成册,不必做任何评论,只需原文罗列。册子就题名——《悔吏集》!”
他的目光扫过众人,带着一丝残忍的快意:“立刻将电子版加密传送至各地书院,命讲师们在《公民基础课》上,当做最新案例,公开讲学!朕要让天下所有读书人都看看,什么叫‘民心如火,不可向迩’!”
总参议室。
温知语的指尖,在一份刚刚修订完毕的《自治试点条例·补充条款》上轻轻划过。
周七传来的《悔吏集》初稿,正静静地躺在她的桌案上,像一封来自旧时代的投降书。
“恐惧是最好的老师,但羞耻才是最持久的缰绳。”她清冷的声音在室内回响。
她没有抬头,直接对身边的参议下令:“通知工程部,立刻赶制一批‘透明账箱’。箱体用上等木料,但正面必须是整块的玻璃。这批账箱,要连夜送往所有自治试点城镇的议事厅门口。”
参议有些不解:“总长,这账箱是用来?”
“用来‘公示三事’。”温知语的声音不带一丝波澜,“即日起,所有试点官员,必须每月将三样东西的原件,放入账箱,供所有公民随时查阅。其一,个人俸禄及所有公务开销的详细流向;其二,辖区内所有待审、已审冤案错案的清单及卷宗;其三,所有民生工程的预算、开支与进度报告。”
她顿了顿,补充道:“另外,传我命令,在每座新落成的城镇广场中央,立起一根石柱,命名为‘耻辱柱’。上面什么名字都不用刻,只用血红的漆,写上一句话——”
她的目光陡然锐利如刀:“‘这里曾有人不敢听真话。’”
命令如电,疾速下达。
效果立竿见影。
短短五日之内,竟有三地乡绅联名上书,主动捐出自家良田,请求立刻修建本地议事厅,并配备“透明账箱”。
他们的理由简单而朴素:“此等耻辱之碑,断不可立于我村祖坟之上!”
京城秘宅。
苏月见慵懒地靠在软榻上,指尖把玩着一枚冰凉的玉佩。
窗外,皇城的轮廓在暮色中显得愈发沉重。
灰袍客如鬼魅般出现在阴影中,声音沙哑:“司使,截获宰相府密令。他们已派出三组顶尖刺客,伪装成行脚商人,混入前往北境的商队中。目标……是刺杀十名在各地巡回讲学、最具影响力的学者,以此震慑舆论。”
苏月见闻言,非但没有一丝紧张,反而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美眸中闪烁着狡黠的光。
“杀鸡儆猴?太老套了。”她摆了摆手,语调轻快,“不动声色,让他们去。另外,命你的人,在他们行动之前,放出风声。”
“何种风声?”
“就说:七皇子夏启已洞悉所有阴谋,但他认为,真理无需刀剑护卫,故决定不设任何防备。”苏月见坐直了身子,眼中精光一闪,“同时,命令我们的‘巡音队’,从明日起,沿着所有通往北境的商道,每日三次,用最高音量的铁皮喇叭,高声播报——‘今日,又有三位学者平安抵达新启城!他们带来的新政建议是:减徭役、平赋税、废贱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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