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卫队长脸上的肌肉抽动了一下,满眼都是不可思议。
不审不问,不施刑罚,反而要沐浴更衣,带到书房?
这是什么路数?
难道王爷是要用什么攻心的奇术?
他不敢多问,只觉得后背一阵发凉,这位年轻王爷的心思,已如深渊般不可揣测。
半个时辰后,书房内。
七名刺客换上了干净的麻布衣衫,身上的伤口也被医官细心处理过,甚至还领到了一碗热气腾腾的肉粥。
他们局促不安地站着,为首的那名中年汉子更是浑身紧绷,他宁愿面对刀山火海,也不愿承受这般令人窒息的未知。
夏启没有坐在主位上,而是站在一张巨大的西北沙盘前,手中把玩着一枚刚刚铸造出来的齿轮。
“坐。”他头也不回地说道。
七人无人敢动。
“医官说你们身上都有旧伤,是沙场上留下的。站久了,对身体不好。”夏启的声音平淡得像在闲聊。
这话像一根针,刺破了为首汉子紧绷的神经。
他“扑通”一声跪倒在地,额头重重磕在冰凉的青石板上,声音嘶哑而颤抖:“王爷……罪将……罪将有眼无珠!我们……我们受了‘守正盟’那帮伪君子的蛊惑,他们说您是……是毁礼灭伦,要断绝圣人传承的万古邪魔!罪将该死!”
他身后六人也齐刷刷跪下,一时间,书房内只剩下压抑的哽咽声。
他们是死士,却也是人。
他们不怕死,却怕死得毫无价值,甚至死在了错误的信念上。
夏启缓缓转过身,将那枚冰冷的齿轮放在桌上,发出“当”的一声轻响。
他没有露出任何胜利者的姿态,只是走上前,亲手将那为首的汉子扶了起来。
“你叫什么名字?”
“罪将……张悍。”
“张悍。”夏启看着他的眼睛,“你为信念而来,虽是愚忠,却不失为一条好汉。我,不杀你。”
张悍猛地抬头,眼中满是震惊。
夏启从亲卫手中接过一个钱袋,塞进张悍的手里,里面是沉甸甸的银两。
“这里是三十五两银子,你们七人,每人五两,足够你们回家,或者去任何想去的地方。告诉弟兄们,想留下的,我西北军营缺教头。想走的,我不拦着。”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每一个刺客惊愕的脸,声音陡然变得锐利如刀:“但请你回去,替我告诉那些高坐在讲坛之上,满口仁义道德的人——”
“真正的伦常,是让人吃饱穿暖,有屋可居,有田可耕!而不是让人在饥寒交迫中,跪在地上背诵那些狗屁不通的经文!”
这句话,如同一记重锤,狠狠砸在七名刺客的心头。
张悍再也控制不住,一个在刀口上舔血半生的铁汉,竟当场跪地,痛哭失声。
此事经由阿离的笔,化作一篇名为《七王夜宴说伦常》的短文,悄然在各地的茶馆酒肆间流传。
那些被“守正盟”檄文煽动得热血沸腾的年轻学子,在听到这个故事后,许多人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不久,在好几座书院的墙角,都出现了被悄然撕下、揉成一团的“讨逆檄文”。
墙角的第一块砖,松动了。
总参议室内,温知语纤手执笔,听完汇报后,嫣然一笑:“王爷这一手釜底抽薪,真是高明。光有怜悯还不够,得给他们一条看得见、摸得着的出路。”
她朱唇轻启,一个更为狠辣的计划应运而生:“我建议,立刻推出‘归正录’名录。凡曾参与反对新政、散布谣言者,只要能主动前往官府登记,公开宣读悔过书,并交出所知的幕后指使证据,不仅既往不咎,还可优先获得‘技术特许经营权’!”
“尤其是首批名额,”温知语的”
三日后,庆州府工塾门前人山人海。
三位白发苍苍的老匠师,颤抖着双手,在无数复杂的目光注视下,朗读了他们的悔过书。
他们承认自己固步自封,嫉妒新法之利,才受人蛊惑。
那份羞愧与窘迫,让围观的人群鸦雀无声。
然而,当他们读完,工塾的官员立刻上前,将三份盖着七王府朱红大印的“蒸汽鼓风机授权书”郑重地交到他们手中。
人群中死一般的寂静被打破了。
不知是谁第一个鼓起了掌,随即,雷鸣般的喝彩声响彻云霄!
人们看到的不是三个低头的老人,而是三个在绝境中获得新生的匠人!
望着这一幕,温知语站在远处的阁楼上,对身边的侍女轻声叹道:“尊严这东西,有时候,真的会输给一口热饭。而我们,就是要让所有人都吃上这口热饭。”
墙体,开始出现裂痕。
与此同时,苏月将冰冷的目光,锁定在了“守正盟”真正的精神图腾——致仕大学士,柳元衡。
此人虽已闭门谢客,但门生故旧遍布朝野,是保守势力的最后一根擎天柱。
强攻其府邸是下策。
苏月见只是命外情司的顶尖细作,伪装成修剪花木的仆役,潜入柳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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