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去了,是刀山火海。
他不去,是万丈深渊。
这道看似简单的圣旨,如同一柄双刃剑,死死地抵在了陇西的咽喉。
殿中死一般的寂静,只剩下众人沉重而压抑的呼吸声。
那一张张或忠勇或智谋的脸庞上,此刻都写满了同一个词——绝境。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夏启会陷入两难抉择的痛苦时,他却笑了。
那是一种如释重负、甚至带着一丝快意的笑,仿佛猎人终于等来了那只自以为是的猛虎。
“周先生,新军统领。”夏启的声音平淡却清晰,瞬间穿透了凝滞的空气,“你们的心意,本王领了。但你们忘了,我首先是大夏的皇子,其次才是陇西的主人。”
他缓缓转身,面向帅府外那名高举圣旨、神情倨傲的宫中使者,朗声开口,声音不大,却借着内力传遍了整个帅府前院,让每一个竖着耳朵的百姓都听得清清楚楚:
“臣,夏启,叩谢皇恩!”
话音未落,他竟真的撩起衣袍,对着那卷明黄的圣旨,行了一个标准的臣子礼。
这一跪,让周七等人心头猛地一沉,几乎要冲上前去。
而那传旨太监的眼底,则瞬间闪过一丝不易察uc察的轻蔑与得意。
然而,夏启接下来的话,却让所有人的表情都凝固在了脸上。
“臣,愿即刻遵旨,星夜启程,以慰圣心。”
周七的脸色瞬间煞白,新军统领的手已经握住了刀柄,筋肉暴起。
传旨太监的笑容刚刚绽放,夏启的话锋却陡然一转,声音陡然拔高,充满了忧国忧民的沉痛与决绝:
“然!臣有万死之言,不得不奏!”
他直起身,目光如电,直视太监:“臣治下陇西,毗邻黄河九曲。今春汛将至,河水暴涨,臣月前便已勘察,有三处堤坝年久失修,岌岌可危!若此刻溃堤,则下游延州、庆州、渭州三地百万生灵,皆将沦为鱼鳖!此非陇西一地之祸,乃我大夏之国殇!”
这番话掷地有声,饱含悲悯,瞬间扭转了局势。
周围偷听的百姓闻言,无不倒吸一口凉气,继而面露感激与崇敬。
夏启不等太监反应,再次躬身,语气诚恳无比:“臣斗胆,恳请陛下天恩,允臣缓行十五日!十五日内,臣必亲赴河堤,督造完工,固我大夏江山之基石。待堤坝无虞,臣再赴京请罪,纵万死亦无悔!”
他这番话说得滴水不漏,将一个忠君爱民、以国事为重的贤王形象演绎得淋漓尽致。
你皇帝不是要我走吗?
可以。
但我是为了你的江山,为了你的子民,才不得不稍作停留。
你要是逼我立刻走,导致下游三州百万生灵涂炭,那你就是置百姓于不顾的昏君!
这顶大帽子,皇帝夏渊戴不起,满朝文武,更无人敢接!
“传我将令!”夏启根本不给那太监反驳的机会,直接对身后的沉山下令,“即刻征调五千民夫,即刻开拔!所有人工饷,从我帅府私库支取,按最高标准,双倍发放!日夜轮班,务必在十五日内,给我把那三段堤坝修成铁壁!”
“末将领命!”沉山声如洪钟,转身便去调兵。
“周七!”
“臣在!”
“开仓放粮,所有参与河工的民夫,家眷每日可领双份口粮,若有伤病,医药费全由官府承担!”
“臣遵命!”周七老泪纵横,他明白了,殿下这是在用阴谋,堂堂正正地拖延时间!
传旨太监被这连环组合拳打得晕头转向,涨红了脸,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他能说什么?
难道说下游百万百姓的命,还不如你一个皇子早点进京重要?
这话要是传出去,他立刻就会被愤怒的百姓撕成碎片。
一场惊天杀局,就被夏启以“修堤”为名,轻描淡写地推后了十五天。
但这十五天,对整个陇西来说,是与死神赛跑。
当夜,帅府议事厅灯火通明,气氛比白日更加凝重。
“殿下,此诏书大有文章。”温知语一针见血,纤纤玉指点在圣旨的末端,“只言赴京述职,却未言明赐座议政之资格;准许随行,却又限定护卫不得过百。这根本不是召见,而是明召暗拘,形同软禁!”
苏月见递上一张字条,清冷的声音带着寒意:“我的人查明,传旨的刘太监,途中曾在雍王于京郊的别院秘密停留了两个时辰。他身上,还带了一枚无字玉符,那是内廷‘静事房’特使的信物。京城那边,一张大网已经备好,只等殿下踏入。”
“静事房”三个字一出,连沉山的面色都变了。
那是皇帝最隐秘、最狠辣的一支力量,专办谋逆大案,进去的人,从没有一个能活着出来。
“所以,这十五天,就是我们的全部时间。”夏启的目光扫过在场每一个人,“我走之后,陇西不能乱,新政不能停,我们打下的基业,一寸都不能丢!”
温知语胸有成竹地走上前,身后侍女挂起一幅巨大的图纸,上面用醒目的红字写着——《十五日倒计时日程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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