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步履沉稳,每一步都仿佛踩在陇西所有人的心跳上。
那双藏在兜帽阴影下的眼睛,像鹰隼一般扫过庭院两侧肃立的文武官员,最后,定格在正前方那个身着玄色亲王朝服的年轻身影上。
夏启。
曾经的弃子,如今的西北之主。
黑袍首领的眼神没有丝毫波澜,仿佛只是在看一个死物。
他高高举起手中的铁匣,声音沙哑干涩,如同两块生锈的铁片在摩擦:“陛下御批,七皇子夏启,接批。”
没有“殿下”的尊称,更没有“圣旨”的庄重,只有冷冰冰的“御批”二字,充满了居高临下的蔑视与不容置喙的威严。
温知语站在夏启身后半步,凤眸微垂,嘴角却勾起一抹几不可察的冷笑。
这不是朝廷的正式批复,这是皇帝的私人羞辱。
他们还以为,眼前的七皇子,是三年前那个在京城里任人践踏、毫无还手之力的废人。
夏启脸上却看不出喜怒,他整理了一下衣袍,竟真的按照臣子礼节,缓缓跪了下去,双手高举过顶。
“臣,夏启,恭领陛下御批。”
他的姿态恭顺到了极点,仿佛昨日那席卷全城的民意狂潮与他毫无关系。
黑袍首领的
整个过程,静得可怕。
只有风吹过庭院中那杆“大夏西北卫”大旗时发出的猎猎声响。
夏启捧着铁匣,并未立刻起身。
他似乎在感受那铁匣冰冷的质感,片刻后,才在所有人的注视下,缓缓打开了匣盖。
里面没有诏书,甚至连一张像样的公文都没有。
只有一张折叠起来的素白宣纸,上面是几行用朱砂笔写就的狂草,字迹潦草而霸道,仿佛只是随手一挥的批示抄件。
“所奏之事,朕已览。边政自有祖制,岂容妄改?勿再滋扰,安守本分。”
寥寥数语,连一个多余的字都没有。
那高高在上的轻慢,那不容置喙的斥责,如同一记响亮的耳光,狠狠抽在所有陇西官员的脸上。
何为滋扰?何为本分?
这根本不是君臣间的对话,而是主人对一条不听话的狗的训诫!
庭院中,数名脾气火爆的武将已是双拳紧握,额头青筋暴起,若非沉山如山岳般的身影镇在那里,恐怕早已当场发作。
就在这时,一直侍立在旁的苏月见端着茶盘,莲步轻移,仿佛是恰到好处地要为主上奉上一杯压惊的茶。
她行至夏启身侧,衣袖微拂,看似不经意地擦过那打开的铁匣边缘。
就在袖口遮蔽的一刹那,她指间一枚细如牛毛的银针,已悄无声息地探入了铁匣的夹层缝隙。
一触即收。
苏月见的瞳孔骤然一缩。
有了!
银针的尖端,沾上了一丝若有若无的油腻感,并带回了极其微弱的硫磺气息。
匣底夹层,藏着微型毒囊与特制的引火棉线!
这正是内廷“静事房”最阴毒的手段——“见光焚”。
一旦铁匣开启时间过长,或是在强光下暴露,引火物便会自燃,瞬间将匣内的一切化为灰烬,同时释放出少量毒烟,造成现场混乱。
他们不仅要羞辱你,还要让你连这份羞辱的证据都留不下!
苏月见的眼神瞬间冷了下来。
她将茶盏放下,趁着所有人注意力都在夏启身上时,手腕一翻,一个与眼前铁匣一模一样的仿制品已神不知鬼不觉地替换了原物。
真品则被她藏于宽大的托盘之下,随着她转身离去的动作,无声无息地消失在众人视野中。
几乎是同一时间,夏启动了。
他将那份朱批抄件郑重地取出,恭敬地叩首,朗声道:“臣,谢陛下教诲!”
声音不大,却字字清晰。
然后,他缓缓站起身。
起身的瞬间,他身上那股卑微恭顺的气息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令人心悸的锋锐与决绝。
他的目光如电,扫过全场,最后落在那黑袍首领的脸上。
“然,”夏启的声音陡然拔高,如同惊雷炸响,“边镇凋敝,民不聊生,臣不敢因一纸圣训,而废万民生计!”
他手持那份轻飘飘的朱批,字字铿锵:“即日起,陇西全境,正式推行《边镇自治章程》!凡新政所及之处,上至官吏,下至走卒,一体遵行。若有阴奉阳违、暗中阻挠者,不论出身,不论背景,皆以叛乱论处,依军法从事!”
“轰!”
此言一出,全场文武官员脑中一片空白,心脏狂跳,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
这是……公开抗命?!
不,这比抗命更可怕!
这是在皇权的天宪上,划下了属于自己的规则!
黑袍首领兜帽下的脸终于有了变化,他的双眼死死盯着夏启,杀意如实质般溢出。
但他没动,因为他察觉到,四面八方,数十道冰冷的杀机已将他牢牢锁定。
就在府衙内气氛凝固到冰点之时,城外,沉山已如一头出闸的猛虎,率领一队精锐悍卒,直扑使团下榻的驿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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