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将亮未亮,一层薄薄的青灰色笼罩着陇西城。
阿离推开窗,冷冽的晨风灌入,让她瞬间清醒。
她快速整理好仪容,以“启明使者”这个她自己想出来的名号,带着两名护卫,穿过寂静的街道,直奔城中最高的钟楼。
她的任务,是作为夏启的眼睛,记录这历史性的一刻。
与此同时,城北的节度使府邸,却是一片死寂。
府门紧闭,但门外已站满了人。
不是兵,而是自发前来围观的百姓。
他们交头接耳,压低了声音,目光却死死盯着府邸门前那根高耸入云的旗杆。
旗杆上,一面绣着巨大“李”字的帅旗,在晨风中无力地耷拉着。
它曾是陇西的天,是权力的象征,二十年来,无数人对着它跪拜、敬畏、恐惧。
但今天,这片天,要换了。
“来了!来了!”人群中一阵骚动。
只见一队士兵迈着整齐划一的步伐,从长街尽头走来。
他们没有骑马,没有鸣锣,只有皮靴踏在石板路上发出的“咔!咔!”声,沉重而富有节奏,像一柄柄巨锤,敲在每个人的心坎上。
领头的,不是沉山,也不是任何一位高级军官,而是一个脸上带着一道陈年刀疤的老卒。
他叫王三麻,曾经是李茂麾下的百夫长,也是第一批在校场下跪,献出佩刀的旧部军官。
此刻,他与另外两名同样出身旧营的士兵,共同捧着一卷崭新的旗帜。
那旗帜底色玄黑,中央用金线绣着一个火焰包裹的齿轮图样,图样上方,是四个苍劲古朴的大字——大夏西北。
“这是……新旗?”
“好威风的图案,那是什么?像个轮子,又像太阳。”
“咱们以后,就归这面旗管了?”
百姓的议论声中,王三麻三人已走到旗杆下。
他们没有看周围的任何人,只是对着节度使府那紧闭的大门,用尽全身力气,发出一声惊雷般的怒吼:
“奉七殿下令——换旗!”
这声怒吼仿佛一个信号,府内传来一阵骚乱,却无人敢出来阻拦。
王三麻深吸一口气,亲手握住那根磨得光滑的降旗绳索。
他曾无数次亲手升起那面“李”字大旗,每一次都感到无上的荣耀。
可今天,当他用力一拉,看着那面熟悉的旗帜缓缓滑落时,心中却涌起一股前所未有的解脱。
旧的落下,新的升起。
没有繁琐的仪式,没有官员的祝祷。夏启甚至没有亲临现场。
他把这个权力,交给了那些最普通、最卑微,也最渴望新生的士兵。
三百名首批归顺的旧部士卒,早已在旗杆下列队等候。
王三麻将升旗的绳索郑重地交到第一名士兵手中。
“拉!”
那士兵用尽全力,将绳索向下拉动一次。
“下一个!”
他将绳索交给身后的同伴。
一人一尺,一步一印。
三百人,三百尺。
这不仅仅是升起一面旗,这是他们亲手埋葬自己的过去,亲手升起自己的未来!
当最后一人将绳索死死系在旗杆的铜扣上时,一阵狂风恰好卷过城头!
“哗——”
那面绣着火焰齿轮的“大夏西北”旗,在万众瞩目之下,迎风招展,猎猎作响!
金色的齿轮在初升的晨光下熠熠生辉,仿佛一轮燃烧的太阳,瞬间刺痛了所有人的眼睛。
那一刻,整个陇西城的时间仿佛静止了。
街角,一个扎着棕角的小童,被母亲抱在怀里。
他不懂什么权力更迭,不懂什么改朝换代,只是指着那面在风中狂舞的新旗,用最清脆的童音,大声喊道:
“娘!你看!那是咱们的旗!”
一声“咱们的旗”,如同一颗石子投入平静的湖面,瞬间激起千层涟漪。
“对!是咱们的旗!”
“再也不是李家的旗了!”
“大夏西北!大夏西北!”
人群中,爆发出山呼海啸般的欢呼。
无数百姓热泪盈眶,他们互相拥抱,又哭又笑,仿佛在庆祝一个等待了太久的节日。
钟楼之上,阿离握着笔的手微微颤抖。
她飞快地在自己的巡查日记上写下:“庚寅年冬月,新旗立,民心归。陇西之天,变矣。”
而这片天,不仅是在陇西变了。
就在换旗仪式的同一天,一份由温知语亲手拟定的《边镇自治章程》草案,以邸报的形式,发往大夏王朝各州府。
章程内容石破天惊:废除节度使总揽军政大权之旧制,将其职权一分为三。
设“军事都督”,掌兵事;设“民政长官”,理民生;设“监察御史”,纠不法。
三职互不统属,品级相同,皆由中枢(皇帝)直接委派,三年一轮换!
更令人瞠目结舌的是,章程中明确加入了一条“百姓评议会”条款:每季之末,允许各城由民众推选代表,对地方官员进行公开质询。
评议结果将作为官员考绩的重要依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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