烛火摇曳,映着夏启那张英俊却过分平静的脸。
情报上说,冀州数百流民冲击府衙。
可驿站的记录却显示,暴乱前一夜,有三拨身份不明的信使,分别从三个不同的方向进入冀州城,又在凌晨时分同时离去。
这绝非巧合。
流民如水,无形无序,只会因饥饿而啸聚,因绝望而奔流。
但像这样,在同一时间、同一地点,精准地爆发,背后必然有一只看不见的手在拨弄。
夏启的指尖在舆图上缓缓划过,最终落在了冀州城外的边境线上。
他的目光陡然锐利起来。
“周七,”他头也不抬地问道,“冀州驻军的动向,查到了吗?”
铁账房周七放下手中的算盘,递上一份刚刚整理好的卷宗,声音干练而清晰:“查到了。暴乱发生前三日,冀州守备营接到兵部急令,称邻郡有蛮族小股部队入境劫掠,命其即刻拔营,前往清剿。冀州城内,仅余三百老弱病残的城卫军。”
“剿匪?”夏启的嘴角勾起一抹冷冽的弧度,“这个时节,北方的草还没长肥,蛮子们穷得连裤子都快当掉了,拿什么来劫掠?真是个蹩脚的借口。”
他的声音不大,却让整个总参议室的温度都降了几分。
一座防务空虚的城池,一群被精准煽动的流民,一场恰到好处的“剿匪”调动。
这哪里是民变,分明是一场精心策划的“弃城陷阱”。
“那份调兵令,是谁签发的?”夏启追问,这个问题才是关键。
“兵符无误,但签发人……”周七顿了顿,语气凝重,“是兵部右侍郎,盖的是他的私印,而非兵部官印。按大夏军律,此为矫诏,私调兵马,当斩。”
“斩?”夏启轻笑一声,笑意里满是讥讽,“他敢这么做,就是算准了没人敢查,或者说,等查到他头上时,冀州的大乱已经成了定局,法不责众,他再找个替死鬼,这事就算过去了。”
这是一步毒棋。
他们就是要用一场无法收拾的动乱,来证明“实务考评”是个彻头彻尾的错误,证明那些新科进士不仅不能安民,反而会“煽动民变”。
只要乱子够大,皇帝为了稳住局面,必然会叫停考评,将一切拉回原来的轨道。
那些世家大族,就能重新夺回科举的主导权。
“王爷,末将请命!”沉山早已按捺不住,单膝跪地,声如洪钟,“给我三千玄甲卫,三日之内,我必踏平冀州,将所有乱民的脑袋带回来!”
“踏平?”夏启转身,目光灼灼地看着他,“然后呢?让全天下的百姓都看看,我夏启的新政,就是用屠刀来推行的?让那些旧臣们弹劾我滥杀无辜,动摇国本?”
“这……”沉山一时语塞。
“乱局,才是最好的考场。”夏启的声音掷地有声,“他们想看乱子,我就给他们一个大大的乱子。但这个乱子,要按我的规矩来乱。”
一直沉默的温知语上前一步,她清亮的眸子里闪烁着智慧的光芒:“王爷的意思是,将计就计?”
“正是。”夏启赞许地点头。
温知语深吸一口气,眼中燃起一抹前所未有的斗志:“王爷,属下有一计。弹压暴乱,并非只有大军铁蹄一个选择。既然他们想用‘实务考评’来做文章,那我们就让考评团,去亲自终结这场闹剧!”
她转向沙盘,语气果决:“属下请求,不派一兵一卒主力进入冀州,而是从考评团中,挑选出十名表现最为优异、心性最为坚韧的进士候选人,组成‘临时安抚使团’,由我亲自带队,即刻赶赴冀州!”
沉山大惊:“温参议,这太冒险了!他们只是一群书生!”
“书生怎么了?”温知语反问,气势丝毫不弱,“若我们这些新政的执行者,只懂得在太平盛世修堤断案,却不懂得在乱局之中稳定人心,那我们和那些只会在朝堂上空谈的旧官僚,又有什么区别?这新政,也不过是新皮旧骨,换汤不换药罢了!”
夏启凝视着她,眼中流露出激赏。
他要的,从来都不是一群只知听命的工具,而是一个个能独当一面,与他共同开创时代的战友。
“好。”夏启一锤定音,“去吧。让他们看看,什么才叫真正的‘为民做主’!”
温知语领命而去,背影决绝。
夏启的目光转向角落里那道如影子般的身影:“苏月见。”
苏月见面无表情地抬起头。
“你的外情司,该活动活动了。”夏启的语气变得冰冷,“我要知道,是谁在煽动流民,喊的口号是什么,背后许了什么好处。把那个所谓的‘妖人’给我挖出来,我要活的。”
苏月见没有说话,只是微微颔首,身影便鬼魅般融入了阴影之中,消失不见。
不到半个时辰,三组外情司的顶尖干员,已经分别伪装成游方郎中、贩卖针线的货郎和沿街乞讨的乞丐,带着最新的毒药和解药,悄无声息地潜入了冀州城。
最后,夏启的目光落在了铁塔般的沉山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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