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卷着雪刃割得面甲生疼,夏启的玄铁甲胄上结了层薄冰,每一步都在雪地上压出深痕。
断脊之战刚过七日,蛮族残部逃进冰原的足迹却比预想中清晰——血珠冻成暗红冰粒,在雪地里串成歪扭的项链。
他扣住腰间的燧发枪,枪柄上刻的启阳造还带着体文:沉山,让前队停。
沉山的牛皮靴在冰面上碾出刺响,火镰擦过钢片的瞬间,豆大灯苗炸开,将前方照出道深不见底的裂缝。
冰裂谷像大地被撕开的伤口,谷底泛着幽蓝的金属反光,还有噗——的闷响规律起伏,像是巨兽在呼吸。
阿铁单膝跪地,戴皮手套的手掌压在冻土上,指节因用力而发白。
他抬头打了个手势:三指并拢点地,再比出半月形状——下面有持续燃烧的热源,至少烧了十五天。
不是营地。夏启眯起眼,风灯在他瞳孔里晃出碎金,蛮族溃兵连热食都烧不出来,哪来的持续蒸汽?他解下腰间的登山绳甩给阿铁,你先下。
绳索摩擦冰壁的声响裹着风雪灌进耳朵。
阿铁的身影很快缩成黑点,忽然传来金属撞击声:殿下,触底了!夏启抓着绳索往下滑时,呼出的白气在甲胄上凝成霜花,离谷底还有十丈便闻到铁锈味——浓重,带着点硫磺的腥甜,像极了启阳钢铁厂里熔炉刚开时的气味。
脚落实地的瞬间,他后颈的汗毛竖了起来。
半埋在冰川里的钢铁堡垒像头沉睡的巨兽,外墙的铆钉比拇指还粗,管道纵横如血管,门楣上的铭文被冰碴覆盖,勉强认出铁骨城·永燃不熄几个字。
入口堆着半人高的骸骨,甲片上的兽纹是蛮族特有的,但最上面那具却穿着褪色的玄色官袍——大夏的朝服。
老者尸体倚着门柱,枯瘦的手紧攥一卷草图,指节与纸张冻成了一体。
哑炮李三蹲下身,戴鹿皮手套的手刚碰到老者肩膀,便传来一声。
众人同时抽刀——那声响不是骨裂,是发条转动的轻响。
李三顺着尸体后背摸索,从破棉袍里抠出个巴掌大的铜盒,盒盖自动弹开,露出卷着的羊皮纸:是...自动记录仪。他声音发哑,这东西启阳工坊才刚试着造,没想到在极北冰原见到了成品。
破门。夏启抽剑挑开骸骨,剑身撞在钢铁门上溅出火星。
沉山抡起随身的铁锤,第一下便震得虎口发麻:这门比启阳城防还要厚!李三从背包里摸出块黑火药,用匕首在门缝里挖出个槽:退三步。
爆炸声震得冰壁簌簌落雪。
门向内轰然倒下的刹那,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中央大厅足有三个演武场大,巨型地热导管从地下穿出,连接着七台锈蚀的蒸汽引擎,每台都有两人合抱粗。
引擎虽锈迹斑斑,却仍在低频震动,活塞一下下撞击着气缸,喷出的蒸汽在半空凝成白雾。
墙上密密麻麻钉着图纸,最上面一张画着带螺旋桨的飞艇骨架,旁边标注着升限八千丈;另一张是履带战车,车轮上的钢刺比长矛还利;最角落那张最离奇,画着个圆盘状平台,下方标着反重力磁石阵列。
这不可能。沉山的指尖抚过图纸边缘的朱笔批注,蛮族连高炉都建不明白,怎么会有这种...这种...他说不下去了,目光扫过引擎上的铭文——大夏工部·天工司造。
角落里突然传来沙哑的咳嗽声。
所有人的枪口同时转向阴影。
一个枯槁如影的老人从蒸汽管道后爬出来,白发粘在头皮上,脸上的皱纹能夹死雪粒。
他扶着管道站起来时,身上的破布簌簌往下掉,露出锁骨间挂着的青铜腰牌——天工司·三等匠。
你们...也是来笑他的吗?老人浑浊的眼睛突然亮了,像被吹旺的灯芯,笑他说机关能强国,笑他用毕生心血造这些,笑他被斩了官印,流放到这冰原喂狼?他踉跄着走向那具穿官袍的尸体,枯手抚过死者冻硬的发顶,莫大人...您看,又有人来瞧您的宝贝了。
夏启的目光落在死者手中的草图上。
他走过去,用剑尖挑开冻在一起的纸页——上面画着改良版蒸汽机的结构图,批注里写着:若能引地热为源,可省七成燃煤。
他是谁?夏启问。
老人突然跪在莫大人脚边,用额头蹭着对方的靴底:莫顿,天工司最后一任大匠。
三十年前上了道折子,说机关之术可兴邦,结果被骂妖言惑众,官印挂在午门晒了三天,全家流放冰原。他抬起头,眼泪在脸上冻成冰碴,他说要证明给那些老东西看...就带着我们在冰原挖地热,造引擎,画图纸。
可蛮族打过来了,他们说这些铁疙瘩是偷神的火,杀了我所有兄弟,烧了我们的工坊...他突然抓住夏启的裤脚,指甲几乎要抠进皮甲,但莫大人没输!
您看那些引擎还在转,图纸还在,他的机关强国没断——
蒸汽引擎突然发出一声闷响。
老人浑身剧震,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力气,慢慢松开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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