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入“鬼门关”,眼前景象骤然一变。外面虽然也是骸骨遍地,死气弥漫,但终究有天光(尽管被阴云遮蔽)与山风。而关内,则是彻底的、永恒的黑暗与死寂,只有甬道两侧,每隔数十丈,镶嵌着一盏盏以幽绿鬼火为燃料的骨灯,散发出惨淡的光芒,勉强照亮前路。
空气粘稠得如同凝固的墨汁,充斥着浓郁到化不开的阴气、死气、怨气、以及一种若有若无的、令人作呕的甜腥血气。呼吸之间,仿佛有无数细小的冰针顺着鼻腔刺入肺腑,带着腐蚀生机的寒意。若非林见此刻模拟着鬼道气息,且肉身经过多次淬炼,对阴寒抗性极强,寻常筑基修士在此,恐怕不消一时三刻,便会生机断绝,化为行尸走肉。
甬道宽阔,足以容纳十骑并行,地面、墙壁、乃至穹顶,皆是由各种巨大、惨白的骨骼拼砌、镶嵌而成,有些骨骼之上,还残留着未曾散尽的战斗痕迹与暗红色的血污。无数扭曲痛苦的鬼脸浮雕,在骨壁上若隐若现,无声地哀嚎着。这里是亡者的国度,是鬼物的乐园。
押送祭品的队伍,在甬道中沉默地行进。除了沉重的脚步声、骨甲摩擦声、以及囚车车轮碾过碎骨的“咔嚓”声,再无其他声响。那些被囚禁的生灵,似乎也因极致的恐惧与绝望,而发不出任何声音,只有压抑的、断断续续的啜泣。上千战魂尸兵,如同最精密的机器,面无表情,眼眶中的暗红魂火稳定燃烧,只有那三名金丹尸将,偶尔会以某种嘶哑、非人的语言,简短交流几句,似乎是在确认路线。
林见混在队尾,低眉顺目,步伐与周围的尸兵保持一致,神识却如同最灵敏的触角,小心翼翼地向外延伸,探查着甬道内的一切。他不敢大肆放出神识,以免惊动可能存在的、更高阶的感知禁制或修士。即便如此,他强大的神魂与敏锐的感知,依旧让他捕捉到了许多信息。
甬道并非一条直道,而是错综复杂,如同迷宫,岔道无数。有些岔道尽头,传来浓郁的药味与血腥,似乎是炼丹、炼尸之所;有些岔道阴风呼啸,鬼哭震天,似是圈养、训练阴魂厉鬼之地;更有些岔道,隐隐传出凄厉的惨叫与令人毛骨悚然的咀嚼声,令人不寒而栗。空气中,除了阴气死气,还混杂着各种毒气、瘴气、以及精纯的阴属性灵气,显然此地被经营得极好,对鬼道修士而言,是绝佳的修炼宝地。
“此地阴脉之强,阵法之密,守卫之严,远超黑水渊外围。幽冥殿在此经营数百年,果然非同小可。”林见心中凛然。他能感觉到,这庞大的地下迷宫之中,潜伏着无数强大的气息,从筑基到金丹不等,甚至有几道隐晦深沉的气息,如同潜伏的凶兽,让他都感到隐隐的压力,至少是金丹大圆满,甚至可能是元婴!那应该就是鬼骨、血杀,或者其他幽冥殿的高手。
队伍在甬道中行进了约莫半个时辰,拐过了数道岔口,地势逐渐向下。空气中的血气与怨气,也越来越浓郁。终于,前方豁然开朗,甬道尽头,连接着一个巨大的、难以估量其边界的天然地下洞窟。
洞窟之高,不下千丈,穹顶之上,倒悬着无数尖锐的、闪烁着幽蓝磷光的钟乳石,如同巨兽的獠牙。洞窟之广,一眼望不到边际,地面并非骨骼铺就,而是呈现出一种暗沉的、仿佛被血液浸透无数次的暗红色,踩上去有些粘稠湿滑。洞窟中央,是一个庞大到令人窒息的、直径超过千丈的、深不见底的巨大血池!
血池之中,粘稠、暗红、不断翻滚着气泡的血液,散发出浓郁到令人作呕的甜腥气。池面上,漂浮着无数残缺的尸骸、碎裂的骨骼、以及一些难以名状的器官,更有无数扭曲、痛苦、怨毒的面孔,在血水中沉浮、哀嚎,那是被血祭的生灵魂魄,被禁锢于此,永世不得超生,化为血池力量的一部分。血池边缘,矗立着九根高达数百丈、通体漆黑、雕刻着无数狰狞魔神与痛苦生灵图案的巨型石柱,与黑水渊的祭坛石柱形制相似,但更加巨大、更加邪恶。石柱顶端,燃烧着熊熊的暗红色火焰,火光跳跃,将整个洞窟映照得一片血红,如同九幽地狱。
而最令人心悸的是,在血池正上方,虚空之中,悬浮着一幅长达百丈、宽约数十丈的、尚未完全成型的、由无数血色符文与扭曲怨魂交织而成的巨大图卷虚影!图卷之上,隐约可见山川河流、城池国度,但皆是一片血色,无数生灵在其中痛苦挣扎、哀嚎、化为血雾,最终汇入图卷中心,一个缓缓旋转的、深不见底的、仿佛连接着黄泉的漆黑漩涡!漩涡之中,散发出纯粹、冰冷、终结一切的死亡气息,正是——黄泉的气息!
“黄泉图……虚影!”林见瞳孔骤然收缩。墨先生所言不虚,幽冥殿果然在炼制此等灭绝人性的魔器!看这虚影的凝实程度,以及血池中那磅礴的血气与怨力,显然已不知血祭了多少生灵!距离真正炼制成功,恐怕已不遥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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