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京，三菱财阀本宅，深夜两点。
庭院里的石灯笼亮着昏黄的灯光，照得假山和池塘像一幅泛黄的老照片。
高桥玲奈站在二楼书房的落地窗前，手里握着一杯威士忌，冰块已经化了大半，水珠顺着杯壁滑下，滴在深色榉木地板上，晕开一小片深痕。
她今天穿了一身深灰色的职业套装，领口扣到最上面一颗，头发一丝不乱地盘在脑后，整个人像一把收在鞘里的刀——锋利，却暂时没有出鞘的机会。
二十六岁，三菱高桥家这一代最锋利的刀。
本该是家族最得意的棋子，可最近这几个月，她却越来越觉得，自己像被一双看不见的手牵着鼻子走。
那双手的主人，叫李俊熙。
书房的门被轻轻敲了两下。
“进来。”玲奈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冷意。
助理推门而入，一个三十出头的男人，姓佐藤，跟着玲奈三年，从来不敢抬头直视她的眼睛。
他手里捧着一份薄薄的棕色文件夹，封面没有任何标记。
“大小姐，您要的最新情报。”佐藤把文件夹双手奉上，声音压得很低。
玲奈没有立刻接，只是侧头看了他一眼。
那一眼，像冰水浇下来，佐藤的额角立刻渗出细汗。
她终于伸手接过，翻开第一页。
照片是偷拍的，颗粒略粗，却足够清晰——藤原美咲和李俊熙，昨晚在京都一家百年老茶寮的包间里。
美咲低头斟茶，姿态优雅，指尖却在茶杯边缘停留得稍长了一些；李俊熙坐在对面，侧脸被灯光勾出柔和的轮廓，嘴角带着那惯常的、让人捉摸不透的笑。
第二页是行程记录：两人从下午四点谈到晚上十点，中间只叫了一次餐。
茶寮老板后来私下说，包间里几乎没怎么听到争执，只有偶尔低沉的笑声。
玲奈的目光在照片上停留了很久，久到佐藤觉得空气都凝固了。
“住友那边传出来的风声呢？”她终于开口，声音平静得像一潭死水。
佐藤咽了口唾沫：“藤原家老爷子……默认了联姻。至少，没有反对。”
“默认？”玲奈低低笑了一声，笑意却不达眼底，“住友这是要把自己卖给一个韩国人？”她合上文件夹，随手扔在书桌上，发出“啪”的一声轻响。
转身走到书房侧面的墙壁前，指尖在暗格上轻轻一按，墙板无声滑开，露出一整面电子屏幕。
屏幕上密密麻麻显示着三井、三菱、住友近期的资金流向、娱乐项目名单，还有一条条用红色标注的预警线。
她的手指在屏幕上滑动，三井娱乐子公司的亏损曲线立刻放大——像一条被勒住脖子的蛇，挣扎着向下。
“长老们怎么说？”玲奈问，眼睛没离开屏幕。
佐藤的声音更低了：“他们……觉得现在和韩国人撕破脸，代价太大。IT泡沫的余波还没过去，三井已经亏了快两千亿日元，如果再在娱乐圈大动干戈……”
“代价？”玲奈忽然转过身，眼神第一次真正冷下来，“如果我们什么都不做，代价才是最大的。”
她走到书桌前，拉开最下面的抽屉，拿出一份更厚的文件——她私下整理的《李俊熙日本布局全析》。
从他第一次踏进帝国酒店顶层宴会厅，到并购互联网公司，再到声优市场的渗透，每一步的时间、金额、关键人物，都标得清清楚楚，甚至连崔东哲东京分部的扩编人数都写在附录里。
“这个男人，”玲奈的声音低得几乎像自言自语，“不是在做生意。他是在织一张网。而我们，所有人，都已经被他网进去了。”
佐藤沉默片刻，不敢接话。
玲奈却继续说下去，像在对他说，又像在对自己说：“住友投靠了他，三井在退缩，三菱的长老们还在观望……再这么下去，用不了两年，日本的娱乐圈、二次元，甚至年轻人的钱包，都会姓李。”
她顿了顿，目光落在那份布局分析的最后一页——上面用红笔圈了一个日期：2002年世界杯联合申办关键投票期。“先从三井入手。”
玲奈终于开口，声音恢复了平静，“他们现在最慌，也最容易被利用。”
她转身看向佐藤：“明天，你去联系三井的山本常务。就说，高桥家愿意提供一份‘特别情报’——关于李俊熙下一步要进军的声优市场的完整计划，包括目标名单、预算分配、甚至配音工作室的选址。”
佐藤一怔：“可是……这份情报是真的吗？”
玲奈笑了，这次笑意终于爬上眼角，却冷得让人发寒：“当然是真的。我要让三井知道，如果他们再缩着，什么都不会剩下。”
“然后呢？”佐藤问。
“然后，”玲奈的指尖轻轻敲着桌面，节奏缓慢而坚定，“让他们去冲锋。我们在后面，看着。”
佐藤低头领命，转身要走。
“等等。”玲奈忽然又叫住他。
佐藤停下脚步。
玲奈走到窗边，推开一扇窗。
夜风卷进来，带着初秋的凉意和庭院松叶的味道。
她望着远处隐约可见的东京塔，声音低得几乎被风吹散：“还有……帮我约一个山口组的中层。就要那个最近在秋叶原收保护费的，叫山崎的。”
佐藤的背脊一僵，但没有问为什么，只是躬身：“是。”
门轻轻关上，房间重新陷入寂静。玲奈重新拿起酒杯，一饮而尽。
冰冷的酒液顺着喉咙滑下，她却觉得胸口烧得慌。
她不是讨厌韩国人。她讨厌的，是那种被一步步算计、却连对手真实底牌都看不清的感觉。
三菱的长老们总说，财阀博弈要冷静、要耐心。可她等不了。
因为她隐隐感觉到，李俊熙的耐心，比他们所有人加起来，都要多得多。
窗外的月亮被云遮住，庭院一下子陷入更深的黑暗。
玲奈低声呢喃了一句，几乎听不见：“李俊熙……你逼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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