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京,2000年4月下旬。
涩谷的樱花已经谢了,只剩满地残瓣被风卷进下水道,空气里残留着淡淡的潮湿与汽油味。
TBS电视台旧楼的试镜大厅在三层,电梯门一开,就能闻到一股混杂着咖啡、少女香水和紧张汗味的独特气息。
走廊的长椅上坐了十几个等待的女孩,年纪从十五到十九不等。
有人低声背台词,有人对着小镜子练习笑,有人干脆闭眼养神。
新垣结衣坐在最边上,双手攥着一张折得方方正正的剧本,膝盖并得紧紧的,像个刚转学来的高中生。
她十六岁,冲绳人,皮肤被南部阳光晒得微麦,头发扎成简单的低马尾,校服外套一件米色针织衫,领口露出一小截白衬衣,看起来比实际年龄更小,也更安静。
旁边一个染了浅棕发的女孩小声抱怨:“听说Horipro和杰尼斯都塞了人,这次基本没戏。”
另一个接话:“我听说制片人想找个‘完全没被污染过的’,童星肯定不行。”声音压得很低,却还是飘进了新垣结衣的耳朵。
她没抬头,只是手指在剧本边缘轻轻摩挲,把那页告白戏的台词又在心里过了一遍。
里间的讨论已经进行了一个多小时。
导演山田太一五十出头,头发花白,烟瘾重,却因为禁烟大楼只能干抽。
编剧是个三十多岁的女人,副导演年轻气盛,制片人胖胖的,总是笑眯眯。
角落里还有一个没怎么开口的“投资方代表”——李俊熙,戴着一副平光眼镜,低头翻资料,像个随行助理,没人多注意他。
“这批里最好的就是那个冲绳女孩。”编剧把新垣结衣的简历推到中间,“演天台那场,哭得我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可她没经纪公司。”
制片人皱眉,“Horipro推的那个,虽然演技差点,但后面有团队,宣传好做。”
“杰尼斯的那个更不行,”副导演撇嘴,“甜得发腻,一看就是训练班出来的。”
山田导演敲了敲桌子:“我还是倾向于结衣酱。她的眼神……干净得让人不忍心拒绝。”
角落里的李俊熙终于抬头,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让人无法忽视的清晰:“干净,才是这部戏最需要的。错过这个女孩,你们以后想找都找不到。”
制片人转头看他:“李先生,您是……”
“韩国SM日本分部,投资代表。”李俊熙把名片递过去,笑了笑,“我们对青春剧也有兴趣。”
房间里气氛微妙地变了。
日本娱乐圈对“韩国资本”本能地警惕,尤其是最近韩流歌曲在Oricon榜上势头太猛。
三井系的Horipro已经在私下放话:谁敢用新人抢他们推的人,就别想在圈子里好过。
山田导演犹豫再三,最终拍板:“就结衣酱吧。如果后面有压力,我来扛。”
试镜结束,新垣结衣被单独留下来补拍几组镜头。
李俊熙没走,站在摄像机后面,像个普通工作人员,给她递水,帮她调整站位。
工作人员们起初还奇怪,后来见他动作熟练,也就默认他是“投资方的人”。
拍到医院天台那场戏时,导演要求“再脆弱一点”。
新垣结衣试了几次,总觉得差点——眼泪掉得太刻意,情绪像浮在表面。
李俊熙忽然走过去,蹲在她面前,低声用日语说:“别去演‘脆弱’。想想你最舍不得离开的人,然后告诉他,你要走了。别演,给自己听。”
新垣结衣怔住,眼睛慢慢睁大。
她忽然想起冲绳老家的奶奶,上个月刚动完手术,电话里声音虚弱得像风里的纸。
她深吸一口气,再次对准镜头。
这次,她没背台词,只是看着镜头,嘴角轻轻颤抖,眼泪终于掉下来,却没有哭出声。
那种无声的、几乎要碎掉的难过,像一根细线,悄悄勒住了每个人的心。
导演直接喊了“OK”,声音都哑了,连忙转头擦眼睛。
补拍结束,已经晚上九点。
大厅里只剩零星几个工作人员。
新垣结衣鞠躬道谢,背着书包准备离开。
李俊熙在走廊等她,手里拿着一瓶从自动贩卖机买的温牛奶。
“今天辛苦了。”
新垣结衣接过牛奶,小声道谢:“李先生……谢谢你刚才那句话。我演得还行吗?”
“很好。”李俊熙顿了顿,“比很好还要好。你有天赋,但更重要的是,你把自己放进去了。这很珍贵,别轻易丢掉。”
少女低头抿了口牛奶,忽然鼓起勇气:“我……我还没有经纪公司。Horipro的人今天找过我妈妈,说可以签我,但要我改掉冲绳口音,还要我去学跳舞、唱歌、走台步……我不太想那样。”
李俊熙笑了笑:“那就别签。你想怎么演,就怎么演。有人会帮你挡住那些乱七八糟的要求。”
新垣结衣抬头看他,眼里有点惊讶,也有一种很轻的依赖,像溺水的人抓住一根浮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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