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识到自己的失态,陆白榆迅速敛了心神。
廊下的灯笼映着她清丽绝伦的脸,只是转瞬间,她眼底的惊涛已不见了踪影,只剩下惯常的沉静。
她迎上靖王审视的视线,唇角漾开一抹浅淡的笑意,
“王爷将凉州治理得这般井井有条,夜市繁华不输上京城,我与大伯一路颠沛流离,久未见此盛景,一时竟看呆了,让王爷见笑。”
靖王的目光在她脸上停了片刻,那眼神深不见底,没说信也没说不信。
半晌,才淡淡地勾了勾唇角,视线转向对面的顾长庚,“顾先生也跟四夫人一样?”
顾长庚不防他会突然发问,先是怔了怔,随即淡然一笑,“我与四弟妹遭遇相似,见此安定景象,心境自然相通。”
靖王的目光在他脸上扫过,见他并无半分异色,这才收回视线,没什么情绪地说道:“回府。”
西北的春日本就无常,当夜,寒流骤降。
夜风卷着沙尘,像无数把细碎的刀子,刮过窗棂时发出呜呜的响,裹着刺骨的凉意,硬生生穿透了厚重的窗纸。
第二日早饭,刚坐上桌,陆白榆便察觉了顾长庚的异常。
他身着素色锦袍,领口松松拢着,脸上却透着一层不自然的薄红,眉峰微蹙,长睫垂着,掩去了眼底的倦色。
呼吸声比平日略重,带着不易察觉的浅促,连抬手执箸的动作都缓了三分。
“大伯可是身子不适?”陆白榆的指尖刚搭上他的腕脉,便觉那脉搏浮数紊乱,跳得毫无章法——
是风寒入体,引动了旧疾。
她心中稍定,提笔开了驱寒固本的方子,亲自看着药在厨房煎好,又看着他服下汤药,待他躺下歇息,才转身回了自己的厢房。
刚铺开纸笔,准备勾勒盐坊的图样,窗檐下的阴影里便无声地多了道身影。
“暗哨看到四夫人昨夜留下的信号了,不知四夫人找属下来所为何事?”
陆白榆没抬头,笔尖仍在纸上移动,墨线流畅地延伸,声音轻得几乎散在风里。
“昨夜聚宝阁侧门,有个穿玄色劲装的男人独自离开,身形......与四爷极为相似。”
沈驹惊愕地抬头,“......四爷不是,不是已经阵亡了吗?”
“所以才得查清楚,看看究竟是我眼花,还是有人在装神弄鬼?亦或者只是个巧合?”
陆白榆的音调不变分毫,好似这不过是什么稀松平常的小事,
“你务必弄清楚对方是谁,来凉州做什么,如今在何处落脚,背后又站着谁?”
她笔尖猛地一顿,墨点在纸上晕开一小团,语气便重了几分,
“记住两件事:一,此事绝密,除了你我,不得有第三个人知道;二,无论查到什么,绝不可惊动侯爷。他还在病中,经不起捕风捉影的事情耗神,一切,等有了实据再说。”
“属下明白。”沈驹的声音没有半分迟疑。
陆白榆望着那团墨点,指尖在纸上轻轻摩挲了片刻,又道,
“还有一事。咱们两日后启程回军屯,你趁这两日在凉州周边物色些人手。十岁上下,无亲无故的孤儿最好,要聪慧机灵,胆大心细。”
她抬眼看向窗外,目光沉了沉,“人数不用多,二十个左右,但必须底子干净,嘴巴严实。三日后,我要带他们一起走。”
“是。”
话音落,沈驹的身影便如鬼魅般消失在院子里,只余下院角的竹影被风拂得轻轻晃动。
陆白榆提起毛笔,重新蘸饱了墨,将那未成的图样,继续细细勾勒下去。
第二日,深夜。
烛火如豆,窗外风声簌簌。
一道黑影悄无声息地自檐角滑落,单膝点地。
“四夫人,属下无能。”沈驹脸上带着愧色,
“那玄衣人的反侦察意识极强,如雁过无痕。城内可能藏身之处属下都已暗查过,皆不见其踪影。只从一个老丐口中问得,近日确有不少生面孔在城中活动,行迹极为谨慎。”
陆白榆立在窗边阴影里,烛光在她眸中映出一点微光,转瞬即逝。
“非你之过。对方如此警觉狡猾,足见不是巧合!此人......怕是大有来头。”
“可还要继续追查?”
“不必。明日便要启程,此事便暂且搁下吧。”陆白榆略一沉吟,
“你留两人在凉州城作眼线,让他们继续探寻对方的踪迹,监视靖王府的一举一动,但切忌打草惊蛇。”
她转身看向对方,“让你物色的那些孩子,可安置妥当了?”
沈驹:“共十八人,皆是底子干净的孤儿,聪敏,口风也紧。”
“好。”陆白榆微微颔首,“你明日设法带他们出城,咱们在城外二十里处的老槐坡汇合。谨慎些,别引人注意。”
“属下明白。”沈驹身影一晃,如来时般融入了夜色里。
第三日午时,王府书房。
“王爷,此乃工坊分区与重要器具的规制图样。”陆白榆从袖中取出一卷帛图,双手奉上,
“何处建灶,何处储料,水流风向如何利用,皆已标明。王爷可交与可靠工匠,依此先行营造屋舍。待民妇从军屯回来,便可直接安装器具,试火开炉。”
靖王接过扫了一眼,指尖叩了叩案几,“四夫人办事,果然周详。”
他将图纸放下,话锋一转,“孙世谦下狱有些时日了,依四夫人看,还要继续关着么?”
“关着吧。他教子无方,惹出祸端,在牢里清醒几日也是应当的。至于绣房那女子与往来频繁的胡商,”陆白榆沉吟片刻,道,
“也继续监视着,别放松。线还悬着,咱们且静观其变。在揪出背后的大鱼之前,孙世谦这张牌,扣在手里比打出去有用。”
靖王点了点头,“四夫人言之有理。”
“工坊欲速成,匠人为先。来西北前,民妇已留意了几个悟性高、心性稳的苗子,带在身边观察多日。”陆白榆接着说道,
“趁工坊营造这段空隙,民妇想向王爷告几天假,回去用心调教一番,从最基础的辨材、识火、养护器具教起。待工坊建成,他们便可充作首批熟手,带起后续人手,如此方能衔接无误。”
靖王笑容一滞,沉默片刻,目光落向一旁的顾长庚,
“顾侯大病初愈,急着赶路,怕是不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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