凉州城西,云山邸店。
天字号房内,沈驹无声合上窗棂,转身时眉眼间凝着一层霜色,声音压得极低,
“侯爷、四夫人,我们被人盯上了。街口那几个货郎,手骨结实、步法沉稳,是练家子;后巷也藏着眼线,气息压得极稳。”
顾长庚临窗而立,指尖缓缓摩挲着乌木拐杖,闻言嘴角牵起一丝极淡的弧度,似叹似赞,
“不愧是靖王,这凉州城,竟被他经营得密不透风,连水都泼不进。”
他声音里并无半分惊慌,反倒藏着对老战友手段的赞赏。
“侯爷,该扎针了。”陆白榆淡定地取出的银针包,神色平静无波,
“看来,已经有人赶在我们前头,给靖王殿下递了话。只是不知,这压力来自宫中,还是来自五皇子?”
“还有一事,”沈驹的声音里掺着几分不确定,“属下方才在后巷,瞥见一道身影极像陶闯,但他极为警觉,一见我便立刻隐入人群。属下猜,是客栈四周眼线太密,他不敢贸然靠近。”
顾长庚与陆白榆对视一眼,笑道:“陶闯这警觉与机变的程度,果真非同一般。恭喜四弟妹眼光独到,找到了个忠心耿耿的得力助手。”
见他二人到了这时还在谈笑风生,沈驹不由得着急起来,
“侯爷、四夫人,此地已成龙潭虎穴,属下拼死也要护二位杀出去!”
“不可。”顾长庚断然否决。
“沈驹,你冷静些。靖王既然没有大张旗鼓地张贴海捕文书,而是用这种暗中监视的方式,就说明他不想将事情闹得人尽皆知。”陆白榆的声音冷静得像在分析棋局,
“既然他有所顾忌,那这件事,就还有转圜的余地。你现在要做的,不是逞一时之勇,而是立刻带着锦衣卫的弟兄们,按备用计划撤离,保留咱们的有生力量。”
她转头看向窗外,补充道:“至于陶闯,他既已现身又迅速离去,说明他已成功将‘消息’送到了靖王耳朵里,并且判断出此地危险。”
“你设法通知他,他此行最重要的目标是西域丝路,这比回头救我们更有价值。我和侯爷自有自保之法,让他按计划行事,不必回头。”
沈驹眼中闪过挣扎之色,忍不住问道:“侯爷,周凛大人那边,可有消息传来?属下等总不能坐以待毙吧?”
顾长庚缓缓摇头,“时间本就紧促,再加上地域阻隔,周大人那边没有消息也属正常。”
沈驹胸膛起伏不定,最终重重抱拳,“属下明白了,这就去安排撤离。请侯爷和四夫人一定保重自身!”
话音未落,身影已如狸猫般悄无声息滑出窗外,融入夜色之中。
入夜,客栈内外静得诡异,连虫鸣都消失无踪,唯有风过窗棂的细微声响,衬得四周愈发死寂。
顾长庚与陆白榆和衣对坐,烛火摇曳,在墙上投下沉静的影子。
“侯爷以为,靖王会在何时动手?”陆白榆轻声问道。
“子时前后。”顾长庚的声音在寂静中格外清晰,“此时是人最困顿、最松懈之时,也是最适合藏在影子里行事的时辰。”
这话说完不到半个时辰,窗格再次被无声推开。
陆白榆指间银针寒光一闪,待看清是去而复返的沈驹,才缓缓收起。
“侯爷、四夫人,属下撤离前,设法联系上了陶闯留下的暗桩。得知靖王麾下首席幕僚孙世谦,官居长史,总领府中机要。其独子孙文柏近日在城南赌坊欠下巨债,债主是西州胡商。”
沈驹气息微喘,快速递上一张纸条,
“但蹊跷的是,与孙文柏相好的绣坊女子,恰好与这胡商也往来密切。陶闯觉得其中或有隐情,不似单纯的赌债纠纷那般简单。”
顾长庚与陆白榆对视一眼,彼此都在对方眼底看到了一闪而过的亮光。
“此事蹊跷,你设法顺藤摸瓜,仔细调查清楚,孙文柏的债务究竟是无心之失,还是有人刻意设局?”他将纸条递给陆白榆,沉吟片刻才开口吩咐道,
“此外,那西州胡商背后是否另有牵扯,还有孙世谦在靖王府中,是否与其他幕僚存有嫌隙?”
“是,侯爷。”留下情报,沈驹不再多言,身影再次融入沉沉夜色里。
夜色渐深,烛火在风中摇曳,光晕渐渐黯淡。
一片寂静中,陆白榆与顾长庚不约而同开了口,
“侯爷。”
“阿榆。”
陆白榆轻笑一声,“侯爷先说。”
顾长庚目光沉静,搭在桌沿上的手指却几不可察地蜷缩了一下。沉吟片刻,方才缓缓开口,
“我方才左思右想,此行凶险,我想委屈阿榆,暂且扮作我的侍女。”
“我与侯爷想的恰好相反。” 陆白榆微微挑眉,语气冷静而务实,每句话都透着权衡后的考量,
“我倒以为,此番我们仍应以‘夫妻’的身份示人。”
她迎上顾长庚诧异的目光,继续分析道,
“侯爷仔细想想,一个与弟媳有染、德行有亏的落魄将军,在靖王眼中已然失了大义的名分,难再服众!如此,反而能让他降低戒备,为咱们争取更多周旋的时间。”
“不可!阿榆,此一时彼一时。从前你我假扮夫妻,那是权宜之计,但靖王不同,”顾长庚眉头微蹙,语气温和态度却异常强硬,
“他素来厌弃欺骗与背叛,且麾下眼线众多,夫妻名分极易露馅。我们既要与他长期周旋,这般谎言一旦戳穿,他会认定我们蓄意欺骗,便再无任何转圜余地。”
他的目光落在她清丽绝伦的脸上,那双清冷如泉的黑眸里,没有半分对自己名誉的关心,只有对利弊得失的权衡。
他何尝不知她言之有理。
可他更清楚,朝廷的刀锋从来对准的都是他!
五皇子虽然忌惮她的智谋,待她却并无多少杀心,甚至还一门心思想将她收归麾下。
凉州水深,靖王心思莫测,谁也不敢保证局势会不会失控?
若她只是个小小侍女,即便东窗事发,他以往日情分相求,靖王还不至于为难一个无关紧要的女子。
可若被靖王知道她是他的软肋,以靖王的手段,定会将她视作牵制他的筹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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