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钧一发之际,砰的一声枪响。
白甲兵胸口爆出一团血花,动作僵住,低头看向自己胸前——那里,棉甲和铁片被一颗铅弹轻易撕开,碗口大的血洞正汩汩冒血。他难以置信地抬头,看到棱堡深处,一个年轻的燧发枪手正从射击孔后收回枪管,眼神冷得像冰。
这是赵铁柱亲自训练出的神枪手,专打重甲兵的薄弱处——面门、颈项、关节。
白甲兵栽下云梯,但更多的清军已经爬了上来。
近身肉搏开始了。
棱堡内部的通道狭窄,清军无法展开兵力,往往要面对三五个守军的围攻。但八旗兵的悍勇也在此刻展现——即使身中数刀,也要拉着守军同归于尽;即使肠穿肚烂,也要用最后一口气将刀插进敌人身体。
鲜血染红了棱堡的墙壁、地面,甚至从射击孔流到外墙,在阳光下反射着刺眼的红光。
朱聿键已经离开了观察台,手持长剑,站在棱堡核心通道的拐角处。这里是通往指挥室的最后一道防线,一旦被突破,整个棱堡的指挥系统就会瘫痪。
他身边是五十名最精锐的亲卫,都是从凤阳高墙就跟随他的老弟兄。所有人都知道,退无可退了。
外面传来激烈的厮杀声,越来越近。
“殿下,”一个满身是血的军官跌跌撞撞冲进来,是负责东南角防务的百户,“建奴……建奴用炸药炸开了东南角的外墙!缺口……缺口已经堵不住了!”
话音未落,剧烈的爆炸声从东南方向传来,整个棱堡都在摇晃。灰尘和碎砖如雨般落下。
“李之藻呢?”朱聿键问。
“李主事……带人抢修时,被落石砸中,重伤昏迷,已经抬下去了。”
又一个得力干将倒下。
朱聿键握剑的手青筋暴起。但他知道,现在不能乱。
“调预备队,堵住缺口。”他声音嘶哑,“用沙袋,用尸体,用一切能用的东西!必须撑到天黑!”
“是!”
军官转身冲出去,很快消失在弥漫的烟尘中。
外面的厮杀声更近了,甚至能听到满洲兵粗野的吼叫和守军绝望的呐喊。
“殿下,”陈默不知何时出现在身边,他左臂缠着绷带,还在渗血,“城南的降卒……有异动。”
“多少人?”
“大约两百,正在向粮仓方向移动。他们可能想趁乱抢粮,或者……开城门。”
内外夹击,最坏的情况。
朱聿键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再睁开时,眼中已无丝毫犹豫。
“陈默,你带二十个人,去粮仓。”他解下腰间一块令牌,“持我令牌,调屯田兵镇压。若有反抗,格杀勿论。”
“可是殿下,您这里……”
“我这里还能撑。”朱聿键打断他,“粮仓不能丢。丢了粮,全城人都得死。快去!”
陈默咬牙接过令牌,点了二十名亲卫,转身冲入另一条通道。
现在,朱聿键身边只剩下三十人。
厮杀声已经近在咫尺。透过通道尽头的拐角,甚至能看到闪烁的刀光和飞溅的血珠。
“弟兄们,”朱聿键缓缓举起长剑,“还记得咱们在凤阳高墙里说过的话吗?”
“记得!”三十人齐声吼道,“与其窝囊死去,不如搏一把!”
“好。”朱聿键笑了,“今天,咱们就搏这最后一把。为了周通,为了所有战死的弟兄,为了这座城里八万百姓——杀!”
“杀——!”
三十人如猛虎般扑出拐角,迎面撞上刚刚突破防线的十几名满洲兵。狭窄的通道里,刀剑碰撞,血肉横飞。
朱聿键挥剑格开一柄劈来的大刀,顺势前刺,剑尖从对方甲片缝隙刺入,直透胸背。温热的血喷了他一脸,腥咸的味道刺激着神经。
他从未像现在这样清晰地感受到死亡。每一刀都可能致命,每一次呼吸都可能成为最后一次。
但他不能退。
身后是指挥室,是全城的希望。
一个满洲兵挥着狼牙棒砸来,朱聿键侧身避开,剑锋划过对方脖颈。又一人从侧面扑来,他来不及回剑,左手握拳狠狠砸在对方面门上——八年的囚禁生涯,他从未停止过锻炼,这一拳竟将对方鼻梁砸得凹陷下去!
亲卫们也在拼命。这些从死囚、边军逃卒、流民中选拔出来的汉子,此刻爆发出惊人的战斗力。他们用身体堵住通道,用生命拖延时间。
但清军太多了。不断有人倒下,通道里的尸体越堆越高,几乎要堵塞通路。
朱聿键的剑已经砍出了缺口,手臂酸麻得几乎抬不起来。他背靠墙壁,喘息着看着步步逼近的敌人。
要结束了吗?
就在这时,通道另一端传来震天的吼声:
“殿下!末将来也!”
赵铁柱浑身浴血,带着一队骑兵——他们竟然骑马冲进了棱堡!战马在狭窄的通道里挤撞践踏,将清军冲得人仰马翻!
“铁柱,你怎么……”朱聿键愕然。
“末将从南门绕过来的!”赵铁柱咧嘴一笑,满口是血——不知是他自己的还是敌人的,“清军主力都在北门,南面空虚!末将带骑兵冲了一阵,砍了他们几十个脑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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