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午后，欧阳学姐最后说出的那个词，像一道穿越了十年时空的闪电，轰然，劈中了潘媛此刻的记忆！
“胰岛素！”
潘媛猛然惊醒，从回忆中，回到了这个冰冷的、充满了死亡气息的解剖室。
她的后背，已经起了一层细密的冷汗。
没错！胰岛素！
人体内唯一一种，可以降低血糖的激素！
一个没有糖尿病史的人，如果被注射了超大剂量的外源性胰岛素，他的身体，会发生什么？
他会迅速地，陷入严重的、致命的低血糖！然后，为了对抗低血糖，身体会开始疯狂地、无氧酵解体内的糖原，从而，产生巨量的乳酸！
严重低血糖！高乳酸！
这两个当初被认为是“正常”的现象，与“胰岛素过量”这个假设，完美地，严丝合缝地，对上了！
而胰岛素，在进入人体后，半衰期极短，几个小时内，就会被迅速分解，难以被常规的毒理学检测手段所发现！
这就是“了无痕”！
潘媛的眼中，瞬间，爆发出了一种近乎疯狂的光芒。她像一头终于找到了猎物踪迹的白狼，动作快得出现了残影。
“防护升级！准备免疫组化染色！”她对着对讲机，发出了指令。
她迅速地，穿上了最高级别的防护服，然后，拿起手术刀，精准地，在海格身上那四处，被她第一次尸检时，就标记出来的、不起眼的针孔周围，采集了组织样本。
免疫组化染色，是一种能让特定物质，在显微镜下“现出原形”的技术。
当染色的样本，被放在显微镜下时。
潘媛，屏住了呼吸。
她缓缓地，转动着聚焦旋钮。
在放大了数百倍的视野里，在那片粉红色的、正常的皮层组织中，她清晰地，看到了一簇簇，如同尘埃般的、微小的……褐色颗粒！
那是胰岛素，与染色剂结合后，所呈现出的，独有的颜色！
找到了！
但潘媛，并没有就此停下。她需要更直接、更无法被辩驳的证据。
“启用高效液相色谱-质谱联用！”她下达了最后的指令。
这是法医鉴定中心里，最精密，也最昂贵的“大杀器”，足以检测出分子级别的、微量的物质残留。
当海格的血液样本，经过这台复杂机器的层层分析后。
最终，在电脑屏幕上，那条代表着检测结果的色谱图上，一个之前从未被检测到的、清晰的、尖锐的峰值，跳了出来，是胰岛素唯一一种代谢残留物-C肽类。
峰值的下方，标注着它的身份——
【甘精胰岛素类似物（Lantus Analog）】
【门冬胰岛素类似物（NovoRapid Analog）】
一种长效胰岛素，和一种短效胰岛素的混合物！
结论，在这一刻，已经毋庸置疑。
“巨鲨”海格，死于超大剂量的、混合胰岛素注射。
他的药，真的，被人动了手脚。
第二天清晨，钱林市警方，为专案组安排的临时宿舍里。
林昭刚刚起床，正站在盥洗室的镜子前，嘴里含着牙刷泡沫，思考着案情。
“嗡嗡——”
放在一旁的手机，震动了起来。是潘媛打来的。
林昭按下免提。
电话那头，传来潘媛那虽然疲惫，但却异常兴奋的声音。
“林队，我找到了。是胰岛素，超大剂量的混合胰岛素，至少超过500个单位。我连夜出的报告，已经发到你邮箱了。死因可以确定了。”
林昭漱掉嘴里的泡沫，用冷水，拍了拍自己的脸，让自己彻底清醒过来。
“干得漂亮，辛苦你了，潘媛。”
谜底，终于解开了一半。
但，一个新的、也是最后的疑问，浮上了所有人的心头。
林昭看着镜子里，那个眼神锐利的自己，轻声地，将潘媛在电话里，说的最后一句话，重复了一遍。
“现在，我们只需要知道，凶手他到底是从哪里，搞到的这超过五百个单位的，处方级混合胰岛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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