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亮,西院就乱了。
春桃抱着药箱往外跑,鞋都快掉了。她脸上全是汗,手指发抖,差点撞到廊柱。几个丫鬟在门口探头,见她出来,立刻缩回去,低声说话。
萧锦宁坐在房里,正翻一本医书。小禾端茶进来,手有点颤:“小姐,西院出事了。”
“说。”她没抬头。
“赵小姐昨夜烧香,半夜突然尖叫,说是脸疼。今早请的大夫看了,吓了一跳,说……说她脸上裂口子,有黑线往脖子爬。”
萧锦宁放下书,指尖轻轻敲了两下桌面。
“大夫怎么说?”
“说是怪病,从没见过。开了清热解毒的方子,可……可那伤口像是活的一样,越敷药越烂。”
她站起身,走到窗边。风从外头吹来,带着一点灰烬味。她记得昨夜那炉香,也记得自己把虫卵壳撒进去时的动作。火一燃,毒气散开,虫卵就会醒。它们不吃别的,只钻人的脸,尤其是常涂脂粉、点香养颜的人。
赵清婉最爱焚香。
她也最怕毁容。
屋里安静下来。小禾不敢多问,退到一旁。过了会儿,外头传来脚步声,急促又慌乱。是春桃回来了,手里攥着一块帕子,脸色发白。
“求见萧小姐!”
小禾迟疑,“她家小姐不是不让报吗?”
“她现在顾不上了。”春桃声音哑了,“整张脸都在流血水,眼睛睁不开,嘴里喊疼,谁劝都不听。厨房的婆子说……这是报应。”
萧锦宁让小禾开门。
春桃冲进来,跪在地上,把帕子举过头顶:“小姐,求您救救她!她知道错了,真的知道错了!只要能好起来,她什么都愿意做!”
帕子打开,里面是一块暗红布片,沾着黄脓和血丝。边缘还能看出原本绣的海棠花,如今被撕得歪斜。
“这是她撕下来的面纱。”
萧锦宁盯着那块布,没碰。
“她昨夜点了什么香?”
“安神香……和平时一样。”
“香炉呢?”
“倒了,灰扫干净了。”
她点头,“你家小姐最近可收过什么礼物?碰过什么陌生人给的东西?”
春桃摇头,“没有……只有前几日送您的那个香囊,她亲手做的,后来您没要,她拿回去了。”
“哦。”她轻声应了一下,“那你回去吧。”
“小姐!”春桃抬头,“您不救她吗?”
“我不是大夫。”
“可您懂这些……您知道这病怎么来的!”
萧锦宁看着她,眼神平静。
“我知道。但她也知道。那天她在宫门口递香囊的时候,就知道你会来找我。”
春桃愣住。
“她想害我。我没要,她就把东西拿回去用了。香烧起来,虫醒了。这不是病,是反噬。”
“可她不知道里面有虫啊!”
“她不知道?”萧锦宁冷笑,“她屋里的香料配法都是老方子,偏偏那一炉加了三钱沉檀末、半分麝骨粉。这种配法,只会引虫出巢。她若不知情,怎会恰好配上这方子?”
春桃说不出话。
“回去吧。”她说,“她没死,就不算绝路。让她好好想想,是谁逼她走到这一步的。”
春桃低头,捧着帕子退了出去。
门关上后,萧锦宁从妆匣底层取出一小块油纸包。打开,是香囊的一角布料,还带着点香气。她走到手炉前,掀开盖子,扔了进去。
火苗跳了一下,冒出一股淡青烟,转瞬散尽。
她坐回案前,重新拿起医书。翻到一页批注,写着“噬心虫性畏光,昼伏夜动,附体则循气息而行,专噬执念过重之人”。
她用笔圈了“执念”二字。
外面天光渐亮,府里渐渐有了走动声。有人在议论西院的事,声音压得很低,但逃不过她的耳朵。
“听说昨晚叫得厉害,像鬼哭。”
“可不是报应?以前整日算计人,如今轮到自己了。”
“她娘疯了,兄长下狱,现在连脸都没了,活该!”
萧锦宁听着,没出声。
她想起十二岁那年,被推入枯井前,赵清婉站在井口往下看。那时她笑着说:“姐姐,这井底凉快,你多待几天。”
后来她死了。
再睁眼,已在井边醒来。
这些年,她一步步走回来,不是为了哭,也不是为了饶。她要的是每个人都知道——做什么事,就得担什么果。
赵清婉的脸坏了,不是因为虫。
是因为她从未想过,别人也会痛。
中午时,春桃又来了。
这次她手里端着一碗汤药,脸肿着,像是哭过很久。
“小姐不肯喝药,说喝了也没用。奴婢求您,哪怕说句话也好。她现在一句话不说,只是抓床帐,指甲都断了。”
萧锦宁正在写方子。
“放下吧。”
“您不亲自去看看吗?”
“我不治心病。”
“可她真的悔了!她刚才抓住我说,要是能重来,她一定不做那种事!”
萧锦宁停下笔。
“她要是真悔,就不会等到脸烂了才说这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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