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的马车停在府门前,车帘未掀,里头的人也没露面。萧锦宁坐在窗边,指尖搭在药囊边缘,目光落在院中那条青石小径上。她知道,昨夜的事已经过去,陈氏和赵清婉吃了暗亏,今日不会轻举妄动。
但她不能停。
她起身走到书案前,取出昨日向陈氏讨来的账册。纸页泛黄,墨迹深浅不一,她一页页翻过,手指在几处数字上轻轻划过。这些是采买记录,米粮、布匹、药材,名目齐全,可细看之下却有不对——同一笔支出,前后两次记账,金额差了三百两。
她将账册合上,唤来小婢:“去请账房先生过来一趟,就说我想请教些府务。”
半个时辰后,账房先生来了。他年近五旬,背微驼,手里捧着一本小册子,进来时低着头,脚步迟缓。
“小姐找我?”
萧锦宁点头,请他在对面坐下,亲手斟了一杯茶推过去。“我刚接手些家务,有些地方不明白,想请您指点。”
账房先生双手接过茶杯,指节微微发抖。他低头吹了口气,没喝。
萧锦宁垂眼,闭了闭目,“心镜通”悄然开启。
耳边立刻响起声音:“她怎么突然查账?林总管交代过,不准多说……我女儿还在他手里,不能出事……”
她睁眼,神色如常。“上月三十日,府里进了三批药材,账上写的是七百二十两,可我核了市价,最多不过五百八十两。这多出的一百四十两,去了哪里?”
账房先生脸色一白,手抖了一下,茶水洒在袖口。“这……这可能是记错了,也可能是加了运费……”
“哦?”她轻声问,“那为何前后三笔都记了‘加运费’,唯独这笔多出这么多?”
对方额头冒汗,嘴唇动了动,却说不出话。
她不再追问,只道:“您先回去吧,我再看看别的。”
账房先生匆匆告退。
萧锦宁坐回椅中,指尖轻敲桌面。林总管经手的账目,问题不止一处。那些涂改的地方,用的是淡墨,新旧混杂,显然是后来补上的。而账房先生怕的不是她,是林总管。
她等到了夜里。
子时三刻,巡夜的脚步远去,她换上鸦青劲装,披上薄斗篷,从侧门溜出。林总管住的偏院在府西角,离主院远,守卫松散。她贴着墙根走,避开灯笼光,轻轻推开书房的门。
屋内漆黑,她摸出火折子,吹亮一点火星,迅速扫视一圈。书架、桌案、笔筒,都没什么异常。她蹲下身,检查地板。一块木板边缘有细微划痕,她用指甲抠了抠,板子松动。
撬开后,下面是个暗格。
里面有一封信。
她抽出信纸,借着火光看了内容。字迹潦草,但能看出是林总管的手笔。信上写着:“货已入库,十万两银票已收,余款待验。”落款没有名字,但纸角沾着一点灰白粉末,她凑近闻了闻,是檀香。
陈氏用的香。
她将信收回袖中,原样放好暗格,掩上地板。离开前,她在桌上留下一枚银针,斜插在砚台边,针尾朝东。
回到房中,她点燃一支短香,静坐片刻,才取出那封信。她拿出一张空白纸,提笔誊抄了一遍,字迹模仿得极像原版。又抄了两份,一份藏进空间石室,一份留在抽屉深处。
最后一份,她揣在怀里,等到天快亮时,悄悄出了门。
林总管的院子还没动静。她绕到后窗,找到通风口,用一根细竹管把复印件推进去,正好落在床铺上方的横梁上。风一吹,纸片滑下,掉进了枕头底下。
她退回自己院中,换回常服,坐在花园假山旁的石凳上,翻开一本医书。阿雪蜷在她脚边,耳朵偶尔动一下。
日头渐高,府里开始热闹起来。
忽然,一道急促的脚步声从回廊传来。一个小厮跑得飞快,差点撞上廊柱,嘴里念叨:“不得了,林总管砸书房了!”
萧锦宁翻了一页书,不动声色。
不多时,另一人奔过,压低声音说:“亲眼看见的,林总管从床上跳起来,抓着张纸大喊‘你竟敢留证’,接着就踹翻了桌子!”
她唇角微动,手指在书页边缘轻轻一划。
又过了片刻,林总管的身影出现在远处。他头发凌乱,外袍都没穿整齐,手里攥着一张纸,直奔陈氏院子。门口丫鬟想拦,被他一把推开。
屋里传出陈氏的声音:“你疯了不成?”
“你什么意思?”林总管吼道,“那信怎么会在我枕下?你想灭口?十万两的事,你以为没人知道?”
“胡言乱语!”陈氏厉声道,“谁给你的信?你竟敢污蔑主母?”
“是不是你干的你自己清楚!”林总管声音发颤,“你要杀我,也得让我死个明白!”
屋里安静了一瞬,接着是瓷器摔碎的声音。
萧锦宁合上书,站起身。阿雪跟着跳起,蹭了蹭她的裙角。
她走向回廊,步子不紧不慢。路过一处抄手游廊时,听见两个丫鬟躲在柱子后头议论。
“林总管刚才指着夫人鼻子骂,说她过河拆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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