夙王府书房内定下南行策略的肃杀之气,并未完全蔓延至天机阁在京城的另一处隐秘据点——一座看似寻常的药材仓库之下,藏着一间精心改建的疗养密室。
密室之内,药香氤氲,混合着灵草的清冽与晶石的温润,柔和的珠光从壁龛中漫出,将密室映照得暖意融融。这里隔绝了地上的喧嚣与朝堂的暗流,唯有呼吸与药气交织,勾勒出安然的轮廓。墨衍躺在铺着软绒的床榻上,脸色依旧带着久病初愈的苍白,唇瓣无甚血色,但若仔细观察,便能见他睫毛轻颤,如同蝶翼破茧,缓缓掀开眼帘。
他昏迷了太久,久到仿佛坠入了无边长夜,此刻苏醒,身体虚弱得连抬起一根手指都倍感艰难,经脉滞涩如淤塞的河道。但意识却异常清明,如同被晨露洗涤过的星辰,清晰得惊人。他能清晰感知到,一股温和而磅礴的生机,正如同春雨润田般,持续不断地滋养着他近乎枯竭的经脉与受损的脏腑——这绝非寻常汤药所能企及的功效,固然有苏忘忧精妙医术的加持,却似乎还掺杂着一缕更纯粹、更浩荡的奇异能量,在潜移默化中修复着他的根基。
“吱呀”一声,密室门被轻轻推开,苏忘忧端着一碗冒着袅袅热气的汤药走了进来。见墨衍睁着眼睛,那双温润的眸子里立刻迸发出惊喜的光芒,脚步都轻快了几分:“墨衍兄,你终于醒了!可算让我松了口气!”
墨衍张了张嘴,喉咙干涩得如同龟裂的土地,发出的声音沙哑微弱,带着久病后的滞涩:“忘忧……多谢。”他的目光缓缓扫过密室四周,壁龛的珠光、案上的药鼎、角落的箱笼,最后落在苏忘忧脸上,带着无声的询问。
苏忘忧会意,小心翼翼地扶他起身,在他背后垫上软枕,又用银匙舀起汤药,试了试温度,才递到他唇边:“先喝药,我慢慢与你说。”他一边喂药,一边将外界的变故娓娓道来——迷雾森林寻得总阁宝地,激活上古十二元辰大阵,金属蝉异动频发,星衍观测到南方大凶之兆,以及方才在夙王府敲定的、由苏婉婉带队即刻南行的决策。
“阁主……要亲自带队?”墨衍艰难地吞咽着苦涩的药汁,眉头紧紧蹙起,声音里满是担忧,“夙王他……为何不随行?”
“夙王被京中军务牵绊,陛下授意枢密院,要他三日内提交西北防务策论,显然是想将他钳制在京城。”苏忘忧叹了口气,语气中带着无奈,“南行队伍已然定好,婉婉阁主为核心,萧战、星衍、云芷容,还有我同行。原本……并未将你算在内,你昏迷太久,身体损耗过重,实在不宜再涉险。”
“我去。”墨衍突然打断他,声音虽弱如蚊蚋,却带着斩钉截铁的决绝,那双因久病而略显黯淡的眸子,骤然迸发出鹰隼般的锐利光芒,“巳蛇殿主之责,便是机关阵法、器械研制。南方凶险未知,巫蛊遍布,必有诡异阵法与阴毒机关陷阱,此乃我所长,责无旁贷。”他顿了顿,下意识地调动体内那股温和的生机,感受着经脉中缓缓流转的力量,看向苏忘忧,意有所指,“而且……我感觉好多了,比预想中恢复得好得多,足够支撑此行。”
苏忘忧望着他眼中不容置疑的决心,心中了然。这位好友看似沉默寡言,性情内敛,实则内心骄傲,对天机阁、对苏婉婉的忠诚早已刻入骨髓,更将毕生钻研的机关之术视为安身立命之本。他沉吟片刻,终究点头应允:“好!我这就去回复婉婉阁主与夙王。但你必须答应我,路上一切量力而行,不可强撑,若有不适,即刻告知于我。”
墨衍微微颔首,眼中闪过一丝感激。
苏忘忧离开后,墨衍并未躺下歇息。他深吸一口气,尝试调动体内微弱的内力,与那股外来的温和生机相融,顺着经脉缓缓流转。起初,内力滞涩难行,如同逆水行舟,但随着一次次尝试,经脉渐通,一股微弱却坚韧的力量渐渐凝聚。
一刻钟后,他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顺着苍白的脸颊滑落,却难掩眼底越来越亮的光芒。他掀开薄被,双腿微微颤抖,却异常坚定地踏在冰凉的青石地面上,一步,两步,如同蹒跚学步的孩童,每一步都带着吃力,却每一步都透着不屈。他缓缓走到密室角落,那里放着一个毫不起眼的灰色箱笼,其上刻着细密的暗纹,正是他从不离身的机关工具箱。
指尖抚上箱笼的铜锁,墨衍注入一丝内力,“咔哒”一声轻响,锁芯弹开。箱笼之内,琳琅满目——泛着冷光的精钢零件、韧性惊人的冰蚕丝线、蕴含微弱能量的晶石、刻满玄奥符文的青铜薄片……每一件都是他半生心血,触摸着这些熟悉的物件,如同与老友重逢,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悸动。
昏迷期间,他的身体虽陷入沉寂,大脑却并未停止运转。无数关于机关术的奇思妙想,在潜意识中碰撞、重组,如同暗夜中的星火,此刻苏醒,这些灵感如同潮水般涌上心头,几乎要将他的思绪填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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