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时三刻,月隐星沉,风卷残云。城南的官营工坊区早已褪去白日的喧嚣,巨大的高炉沉寂如匍匐的远古巨兽,黑漆漆的炉口似吞噬一切的深渊。唯有零星几盏破旧灯笼在风中东摇西晃,昏黄的光晕在斑驳的墙面上投下幢幢鬼影,铁腥味与煤渣余烬的气息混杂在夜风中,透着说不尽的阴森与压抑。
柒号铸铁坊孤零零矗立在工坊区边缘,毗邻一段颓圮的旧城墙,位置偏僻而独立。它的围墙比邻近工坊厚重三倍,青砖缝里嵌着暗黑色的玄铁加固条,墙头上隐约可见细密的了望孔,甚至能瞥见孔后闪烁的幽光——那是暗藏的警戒符文,如同巨兽的眼睛,死死盯着黑暗。
距离铸铁坊西角门百余步外,一片残破民居的阴影里,六道身影与黑暗融为一体,静得如同石雕。霍云庭身着玄色劲装,玄纹在微光中若隐若现,手中长剑未出鞘,却已透出凛冽锋芒;苏婉婉一袭夜行衣勾勒出纤细却挺拔的身形,指尖萦绕着极淡的空间涟漪,脸色因强行压制灵魂虚弱而略显苍白;墨衍紧攥着修复优化后的“千机扰阵盘”,阵盘中心的晶石泛着米粒大小的毫光,如同将熄的星火,映得他眼底满是凝重;三名辰龙殿锐士则呈三角阵型护在侧方,气息内敛如渊,唯有锐利的目光穿透夜色,牢牢锁定着那座如同堡垒般的铸铁坊。
“坊内能量波动比锦绣庄强三倍,且更集中,带着阴邪之气。”苏婉婉的声音压得极低,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音,“我的灵觉能捕捉到微弱的生魂波动,恐怕……里面不止是机关工坊。”她轻轻碰了碰霍云庭的手背,指尖的微凉让霍云庭心头一紧。
霍云庭会意,转头看向墨衍。墨衍深吸一口气,压下胸腔因旧伤泛起的滞涩,低声回应:“围墙上的感应符文是‘三阴预警阵’,针对活物气息触发。我已将扰阵盘调成精准模式,只干扰核心区域的能量回路,范围过大恐引发反制机关——上次锦绣庄的教训,不能再犯。”
“按计划行事。”霍云庭的声音低沉如钟,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他看向苏婉婉,眼神中翻涌着信任与担忧,“撑不住便说,切勿勉强。”
苏婉婉回以一个沉静的眼神,随即闭上双眼,意识沉入那方神秘空间。灵魂深处的虚弱感如同潮水般涌来,头隐隐作痛,但她咬牙将其压下,调动起仅恢复三成的空间之力。一股无形的波动以她为中心扩散,如同柔滑的水幕,将身旁五人尽数笼罩——他们的气息、身形、甚至体温,都被空间之力巧妙扭曲、遮蔽,仿佛从这世间短暂“消隐”,只余下六道模糊的暗影。
“走!”苏婉婉低喝一声,声音因灵力透支而带着一丝沙哑。
六道暗影如同鬼魅般掠出阴影,足尖点地无声,速度快得只在原地留下淡淡残影。他们穿过空旷的场院,掠过堆积的矿渣堆,悄无声息地逼近西角门。门楣上那个模糊的“柒”字标记,在夜色中如同一个诡异的图腾,透着不祥的意味。
西角门紧闭,厚重的木门上钉着密密麻麻的铜钉,门环上挂着一把锈迹斑斑的铁锁。按赵五供词,此处应由“麻三”看守接头,可此刻门边那扇供单人通行的小侧门,却虚掩着一条缝隙,门轴在夜风中发出“吱呀——吱呀——”的细微声响,如同鬼魅的低语。
不对劲。
霍云庭抬手示意队伍停下,六人瞬间贴紧墙根阴影,借着苏婉婉维持的隐匿力场,气息彻底敛去。一名代号“影隼”的锐士如同狸猫般滑到门边,指尖沾了点门缝处的暗色痕迹,凑到鼻尖轻嗅,随即快速退回,以手语汇报:门内甬道空无一人,但地面有凌乱脚印,还有一道拖拽痕迹,空气中残留着极淡的血腥味——尚未完全消散,显然刚发生过变故。
“是陷阱,还是内讧?”一名锐士低声发问,语气带着警惕。
“都有可能,但对我们而言,既是机会,也是危机。”霍云庭眼神一凛,“锦绣庄被袭后,幽冥司必然清洗内部,或许是‘麻三’败露被灭口,也可能是设下诱饵引我们入瓮。按第二方案,放弃接头点,直接突入核心区域!”
墨衍立刻催动扰阵盘,指尖在符文节点上快速轻点。一道凝练如丝的无形波束,如同精准的手术刀,射向铸铁坊深处能量最集中的方向。众人明显感觉到,坊内那股阴邪的能量波动出现了片刻紊乱,墙头上的了望孔不再闪烁幽光——预警阵,被成功干扰。
不再犹豫,霍云庭一马当先,推开虚掩的侧门,六人如同利刃般切入坊内。
坊内空间远比外观庞大,废弃的熔炉、巨大的风箱、堆积如山的矿渣与生铁锭,构成了迷宫般的障碍。空气中的铁腥味更浓,还夹杂着一股类似腐肉的诡异气味。墨衍凭借对能量的感知,苏婉婉则以灵觉探查陷阱,两人默契配合,指引队伍避开了几处地面的翻板陷阱、墙内的暗弩槽,以及两名巡逻的黑衣守卫——他们步伐僵硬,眼神空洞,显然是被药物控制的死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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