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院的开阔地带灯火通明,火把的光芒跳跃翻滚,将每个人的影子拉得扭曲而冗长,投射在青石板地上,如同一张张挣扎的鬼影。被集中看管的宾客家眷与下人们挤作一团,密密麻麻的人影在火光中晃动,窃窃私语声、低低的啜泣声、压抑的抱怨声交织在一起,如同煮沸的开水,咕嘟作响,弥漫着浓郁的惶恐不安。
有人紧紧攥着同伴的手,脸色惨白,眼神慌乱地四处张望,生怕那所谓的“宵小”突然现身;有人低声议论着这场突如其来的搜查,猜测着府中究竟发生了什么大事,语气中满是茫然与惊惧;还有些身份稍高的宾客家眷,虽强作镇定,却也难掩眼底的焦虑,不时抬眼望向赵府管家的方向,期盼着能早日脱身。护卫们手持利刃,面色冷峻地围成一圈,如同铁桶般将人群围住,刀刃反射的寒光与火把的红光交织,更添了几分肃杀与压抑。
就在这片混乱之中,苏子画的目光如同鹰隼般锐利,在人群中快速穿梭。当他看到那个穿着一身普通绿色比甲、梳着双髻、低着头混在丫鬟队伍里的身影时,瞳孔骤然一缩,眼中闪过一瞬间的惊愕——那身形、那姿态,分明就是他的妹妹苏婉婉!
他怎么也没想到,婉婉竟会穿着丫鬟的衣服出现在这里。昨夜得知她要潜入赵文渊书房寻找证据,他便一直悬着心,此刻见她平安混入人群,虽不知过程何等凶险,却也忍不住心头一紧,深深的担忧与后怕如同潮水般涌上心头。但他毕竟是久经场面的苏家四公子,瞬间的失态后,立刻恢复了镇定,脸上看不出丝毫异样,只是眼底深处的关切与警惕愈发浓烈。他知道,此刻绝不能暴露婉婉的身份,否则不仅前功尽弃,婉婉还会陷入更大的危险。
苏子画定了定神,整理了一下略显凌乱的月白长衫,迈开长腿,快步走到赵府管家面前。他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不满与担忧,眉头微微蹙起,语气不疾不徐,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压力:“赵管家,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管家正忙着安抚其他宾客,见状连忙转过身,脸上堆起职业化的笑容,却难掩眼底的疲惫与焦灼:“苏四公子,您稍安勿躁。”
“稍安勿躁?”苏子画打断他的话,语气陡然加重了几分,“舍妹本就身体不适,今日前来赴宴已是勉强,本欲早些告辞回去静养,如今却被这般困在此处,人山人海,空气污浊。若是受了半点惊吓,旧疾复发,卧床不起,你们赵府担待得起吗?”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周围,刻意提高了几分音量,让周围的宾客都能听到:“更何况,舍妹与夙王府早有婚约,此事满京城皆知。若是让夙王殿下知晓,他的未婚妻在赵府赴宴,却遭此对待,夙王府那边,又该如何交代?”
这话如同重磅炸弹,瞬间在人群中引起一阵小小的骚动。夙王萧煜,乃是当今圣上最宠爱的弟弟,手握京畿部分兵权,权势滔天,性情更是出了名的护短。赵府虽是太子党羽,却也绝不敢轻易得罪夙王府。苏子画这一手,无疑是精准地击中了赵府的软肋,将压力拉满。
管家的脸色瞬间变得难看起来,额头上渗出细密的冷汗,他连忙抬手擦了擦,语气也变得恭敬了许多,带着几分讨好:“苏四公子息怒,息怒!”他弓着身子,解释道,“府中突然闯入了宵小,疑似意图窃取机密,我家大人也是为了各位的安全着想,才下令全力缉拿,绝无冒犯各位的意思。请您再稍待片刻,待排查完毕,确认安全后,立刻放行,绝不耽误您和大小姐的行程。”
“片刻?”苏子画语气转冷,眼神锐利地看向管家,随即伸手指向人群中那个低着头、身形微微晃动、看似虚弱不堪的“丫鬟”,“你自己看看,我妹妹的脸色已经如此难看,嘴唇毫无血色,连站都快站不稳了,还能等得了片刻吗?”
他步步紧逼,不给管家丝毫喘息的机会:“若是赵大人执意要留客,不顾及舍妹的身体,那苏某也别无他法,只好现在就修书一封,派人快马送往夙王府,请夙王殿下亲自来接人了!到时候,是非曲直,自有殿下评断!”
这番话分量极重,如同千斤巨石压在管家心头。他脸色一阵青一阵白,眼神闪烁,显然是被苏子画的强硬态度和夙王府的威慑力吓得没了主意。他知道,若是真的惊动了夙王,别说他一个管家,就算是赵文渊,也得吃不了兜着走。
“不敢不敢!苏四公子言重了!言重了!”管家连忙摆着手,语气带着几分慌乱,“您稍等,您稍等!我这就去禀报大人,这就去!”说完,他也顾不得再安抚其他人,转身就朝着内院的方向快步跑去,脚步踉跄,显然是急着去向赵文渊请示。
周围的宾客见状,都不由得议论纷纷,看向苏子画的眼神中带着几分敬畏——没想到护国公府的四公子竟如此强硬,连赵府都敢这般施压。而混在人群中的苏婉婉,始终低着头,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弧度。四哥这一手借力打力,用得真是精妙,既化解了眼前的危机,又没有暴露她的身份,果然不负“长袖善舞”的名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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