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机屏幕的蓝光映在孙悟空脸上时，他正蹲在便利店的冷藏柜前啃冰棍。草莓味的甜浆顺着嘴角往下淌，滴在洗得发白的工装裤上——这是刚才那个穿校服的小姑娘硬塞给他的，说“大圣也得与时俱进”。屏幕里正在重播《西游记》电视剧，六小龄童扮演的“他”正对着白骨精的坟头念经，弹幕刷得飞快：“经典永流传”“这才是真大圣”。
孙悟空嗤地笑出声，指尖戳了戳屏幕上那个摇头晃脑的“自己”。冷藏柜的压缩机突然嗡鸣起来，震得玻璃门嗡嗡作响，倒映出的他的影子开始扭曲，耳朵尖冒出圈毛茸茸的黑，嘴角的尖牙也长了半寸。他慌忙捂住嘴，往四周瞅了瞅，幸好深夜的便利店只有个打盹的收银员，没人注意到这诡异的一幕。
“异常波动频率4.7赫兹。”耳机里突然传来电子音，是那个自称“001”的AI，小姑娘说这是她用旧电脑改的智能助手，能帮他监测“天道代码”的裂痕，“检测到三公里外有数据溢出，坐标：城西旧机床厂。”
孙悟空把没吃完的冰棍扔进垃圾桶，工装裤口袋里的旧手机震动了一下，屏幕上跳出张三维地图，红色光点在机床厂的位置疯狂闪烁。他摸了摸后腰——那里别着根磨得发亮的钢管，是从工地捡的，比金箍棒沉，却比那根被代麻捆死的棒子更称手。
旧机床厂的铁门锈得掉渣，推开时发出刺耳的吱呀声，惊飞了檐下的蝙蝠。月光透过破碎的天窗照进来，在积灰的地面上投下蛛网似的光，几十台废弃的冲床像蹲伏的怪兽，齿轮上还卡着半世纪前的铁屑。孙悟空踩着碎玻璃往前走，钢管在掌心转了个圈，耳尖的绒毛突然竖了起来——他听见了念经声，不是唐僧那种温吞水似的调子，是带着电流杂音的、机械的重复：“如是我闻，皆为虚妄……如是我闻，皆为虚妄……”
声音是从车间深处传来的。孙悟空猫着腰绕过一台龙门刨床，突然被脚下的东西绊了个趔趄——是尊半人高的佛像，泥塑的，脖子断了，脑袋滚在旁边，脸上的金漆剥落，露出底下的稻草。可那念经声，分明是从这断头佛嘴里发出来的。
“有意思。”他捡起佛头，指尖刚触到冰凉的泥胎，佛眼突然亮起红光，瞳孔里浮现出串绿色的数字：“ERROR: 因果链断裂。”
车间的灯泡突然全部亮起，惨白的光线下，所有废弃机床的齿轮开始自转，咔哒咔哒地咬合，在地面拼出个巨大的梵文“空”字。孙悟空猛地后退，撞在身后的货架上，铁盒里的螺栓哗啦啦掉下来，在“空”字中央拼出张脸——是如来，却又不是。这张脸的额头嵌着块芯片，嘴角的悲悯笑纹里流淌着银色的液体，像融化的焊锡。
“斗战胜佛，”如来的声音从四面八方涌来，带着机床的轰鸣，“你可知自己闯了多大的祸？”
孙悟空抡起钢管指着那张脸：“少装神弄鬼！俺老孙拆的是你们的戏台，不是什么祸！”
“戏台？”如来的脸突然裂开，露出里面密密麻麻的线路板，“这天地本就是套运行了万亿年的程序，生老病死是算法，因果报应是参数，你打破的不是戏台，是维系世界稳定的代码！”
随着他的话音，地面的“空”字突然凹陷，露出底下闪烁的蓝光，像片倒置的星空。孙悟空看见无数人影在蓝光里沉浮，有穿着古装的侠客，有西装革履的商人，还有那个穿校服的小姑娘——她正坐在电脑前敲代码，屏幕上写着“西游世界补丁程序V3.0”。
“他们都是数据？”孙悟空的喉咙发紧。他想起五百年前打死的白骨精，想起火焰山烧死的小妖，想起那些在取经路上被他一棒敲碎的“生命”。
“也不全是。”如来的声音柔和了些，芯片额头的红光变成暖黄，“有些是原生数据，有些是……像你这样的‘觉醒者’。”
蓝光里突然浮出棵菩提树，树干上缠着根金光闪闪的线，线的另一头，拴着个坐在莲花座上的小和尚。孙悟空的眼睛猛地睁大——那是金蝉子，唐僧的前世。可这金蝉子没有念经，正用根银针刺破指尖，将血滴在线上，每滴血落下，线上就跳出个红色的“断”字。
“金蝉子早在千年前就发现了代码的裂痕。”如来的声音带着叹息，“他不愿做程序里的傀儡，一次次转世，就是为了找到打破循环的契机。你以为的取经路，是他和你联手，在给天道代码打‘自由’的补丁。”
钢管从孙悟空手里滑落，砸在地上发出闷响。他想起唐僧总在遇险时说“悟空，莫急”，想起他偷偷在五行山下埋的桃核，想起他圆寂前塞给自己的那片菩提叶——现在想来，那叶子的脉络，分明是串二进制代码。
“那你呢？”孙悟空抬头盯着如来的脸，“你是程序的防火墙，还是……”
“我是管理员。”如来的脸开始虚化，线路板上的灯一颗颗熄灭，“既得维护程序运行，又得给觉醒者留条生路。可现在……”他的声音突然变得急促，红光再次暴闪，“有东西顺着裂痕爬进来了，它们不是数据，不是觉醒者，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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