机房的温度骤降。
苏砚听见自己心跳如擂鼓,震得耳膜发疼。
裴溯的手重重按在控制台上,键盘发出不堪重负的嗡鸣。
倒计时跳到00:08:17,红光在苏棠脸上流转,将她的轮廓割裂成明暗两半。
“检测到人格切换。”机械音再次响起时,苏棠的手指开始不受控地抽搐。
她的左眼皮跳了跳,右嘴角却向上扬起,两种表情在一张脸上诡异地重叠。
苏砚想去抱她,却被裴溯拽住手腕——他的掌心全是冷汗,“别打断,系统在读取记忆。”
苏棠的唇开合着,发出不属于她的、带着气音的低语:“蝴蝶……血蝴蝶……妈妈的手……”她的指甲深深掐进键盘缝隙,塑料碎屑崩进掌心,却像毫无知觉,“钥匙在茧里,在茧里……”
倒计时的红光突然变得刺眼。
苏砚望着妹妹扭曲的面容,突然想起七年前那个雨夜。
她背着苏棠跑过巷口时,妹妹死死攥着的布熊掉在地上,露出后颈的暗扣——和此刻从布熊里取出的芯片,此刻正躺在裴溯手边的卡槽里,闪着幽绿的光。
“权限验证中。”屏幕弹出最后一行字时,苏棠的身体猛地一震。
她的眼睛彻底闭上,再睁开时,瞳仁里浮起一层雾蒙蒙的灰,像被谁蒙了层毛玻璃。
“苏砚。”裴溯的声音很低,带着某种她从未听过的警惕,“她的脑电波……在分叉。”
倒计时跳到00:05:00。
苏棠突然笑了,是那种带着甜意的、真正属于七岁孩子的笑。
她伸手揪住苏砚的衣角,声音清亮得像山泉:“姐姐,我困了。”
可苏砚知道,在这具小小的身体里,有什么东西刚刚睁开了眼睛。
机房的红光突然暗了两度。
苏棠的睫毛在眼下投出细碎的阴影,本该是孩童软嫩的唇瓣开合间,溢出的却是成年女性的气音:“蝴蝶……没有翅膀就无法飞翔。” 尾音的卷舌像被砂纸打磨过,带着某种机械性的精准。
苏砚的后颈瞬间绷成弓弦——这是林宇航在精神诊疗时反复呢喃的句子,当时他蜷缩在约束带里,说“妈妈教的睡前故事”。
裴溯的手指在键盘上顿住。
他见过林宇航的病历,此刻盯着苏棠的眼神像在看某种精密仪器的齿轮突然咬合。
倒计时跳到00:04:57时,屏幕突然发出蜂鸣,血红色的数字开始疯狂闪烁,直到“叮”的一声脆响,所有乱码如退潮般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行墨绿的“权限验证成功”。
苏砚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直到闻到淡淡的铁锈味。
她不敢眨眼,生怕错过妹妹脸上任何一丝变化。
苏棠的右手还悬在键盘上方,指尖微微发颤,像被风吹动的芦苇。
而裴溯已经俯身凑近屏幕,喉结随着滚动的数据流上下滑动——隐藏名单正在展开,姓名、年龄、失踪时间,每个条目都像一把生锈的刀,割开七年前的旧痂。
“苏砚。”裴溯的声音低得像耳语,却让她的神经猛地一紧。
他的指节抵住屏幕上某个位置,指腹因为用力而泛白,“看这里。”
苏砚凑过去。
名单第七行,“周小满(已故)之女 周然 8岁 2015.3.12失踪”几个字刺得她瞳孔收缩。
七年前苏棠失踪案的关键证人周小满,在出庭前被车撞死,当时媒体报道说“目击者家属集体消失”,原来还有个女儿?
她的呼吸突然粗重起来,喉咙像塞了团浸了水的棉花:“这是……”
“当年检方说证人全家移民。”裴溯的拇指缓缓摩挲过“周然”两个字,西装袖口蹭过屏幕时带起静电,“但移民局没有记录。”他转头看向她,镜片后的瞳孔缩成针尖,“有人在掩盖这条线索,现在它出现在这里……”
“说明‘茧’系统的设计者,不想让某些秘密永远沉底。”苏砚替他说完。
她的目光落在苏棠发顶翘起的呆毛上,那是妹妹从小到大的标志,此刻却被系统红光染成诡异的紫色。
她伸手想去摸,却在离苏棠发梢两厘米处停住——这个刚刚说出陌生话语的孩子,还是她记忆里会追着她要草莓糖的小棠吗?
苏棠突然抬起头。
这次她的眼睛完全清明,琥珀色的瞳仁里没有雾气,没有重影,像被擦净的玻璃。
她伸出手,手指准确无误地扣住苏砚手腕的脉搏,力度大得惊人,连静脉都凸了起来:“姐姐,别相信他们。”她的声音还是孩童的脆嫩,尾音却带着成年人的冷硬,“真正的‘茧’,不在这里。”
苏砚倒抽一口冷气。
她能感觉到妹妹指尖的温度正在流失,从温热的软玉变成浸了冰水的金属。
裴溯已经抓住苏棠另一只手,试图用体温焐热那截小胳膊,却见苏棠的眼皮猛地一合,整个人像断线的木偶般向后倒去。
苏砚眼疾手快接住她,触到后颈时发现那里全是冷汗,连衣领都浸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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