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9章:黎明与伤痕
卡车在凌晨的国道上颠簸行驶。
司机是个跑长途的老手,自称姓张,话不多,但眼神锐利。他从后视镜里看了几眼陈禹的状况,没问发生了什么,只是递过来一瓶水和一包饼干。
“前头二十公里有个乡镇卫生所。”张师傅的声音沙哑,“你们要在那儿下吗?”
苏瑾看向陈禹。他靠在座椅上,脸色苍白如纸,左肋处的伤口虽然被她用撕下的衣料紧紧扎住,但血还在缓慢渗出。更严重的是他的呼吸——短促而浅,每次吸气时眉头都会紧皱,显然是肋骨骨折带来的疼痛。
“不用卫生所。”陈禹睁开眼睛,声音虚弱但清晰,“师傅,您把我们送到县城汽车站就行。”
“你这伤...”
“没事,死不了。”陈禹挤出一丝笑容。
张师傅没再劝,只是默默加快了车速。卡车的引擎在寂静的夜色中轰鸣,车灯切开前方的黑暗。苏瑾侧坐着,一只手始终按在陈禹的伤口上方,试图通过施加压力减缓出血。
她低头看着他。陈禹闭着眼睛,但睫毛在轻微颤动,显然在忍受巨大的痛苦。他的额头上布满冷汗,嘴唇因失血而失去血色。这是苏瑾第一次看到他如此虚弱——在她印象中,陈禹永远是那个能在绝境中爆发出惊人力量的武术家,是那个面对枪林弹雨也面不改色的合伙人。
但现在,他只是一个重伤的人。
“为什么要逞强?”她低声问,声音里有一丝她自己都没察觉的颤抖。
陈禹没有睁眼,只是轻轻摇头:“不是逞强...是必须这么做。数据在你身上...比我重要。”
“都一样重要。”苏瑾说,“你要是死了,我一个人也守不住那些数据。”
这次陈禹睁开了眼睛。他的眼神虽然疲惫,但依然明亮:“你不会让我死的。就像...我不会让你死一样。”
苏瑾愣住了。她看着他的眼睛,突然明白了什么。这不是简单的合作伙伴关系,不是雇佣与被雇佣,而是某种更深层的东西——信任、依赖,甚至...情感。
卡车在一个小时后来到了县城边缘的汽车站。天色已经开始泛白,黎明前的黑暗正在褪去。
“就这儿吧师傅。”陈禹说,“谢谢您。”
苏瑾从钱包里掏出几张钞票,但张师傅摆摆手:“不用。我年轻时也遇到过难处,知道那种感觉。”他顿了顿,看着陈禹,“小兄弟,你这伤得赶紧处理,拖不得。”
“我知道,谢谢师傅。”
两人下了车。张师傅的卡车消失在道路尽头后,苏瑾扶着陈禹走向汽车站旁的一条小巷。那里有一家通宵营业的网吧,霓虹灯招牌在黎明前的微光中格外显眼。
“来这儿干什么?”陈禹问。
“你需要休息,我需要联系。”苏瑾简短回答。
网吧里烟雾缭绕,几个熬夜打游戏的年轻人盯着屏幕,对他们的到来毫不在意。苏瑾开了两台相邻的机器,扶着陈禹在最角落的位置坐下。
“我去买药和绷带,你在这儿等我。”她说,“如果有人问,就说我们是从外地来找工作的,你摔伤了。”
陈禹点点头,靠在椅背上。网吧的椅子很硬,对伤口来说简直是折磨,但总比站在外面强。
苏瑾出去了十五分钟,回来时拎着一个塑料袋,里面是消炎药、纱布、绷带,还有两瓶功能饮料和几个面包。她让陈禹脱掉上衣——T恤已经被血浸透,粘在伤口上,撕下来时陈禹咬紧牙关,但没发出声音。
伤口很糟。子弹擦过左肋,带走了一片皮肉,留下一个深可见骨的凹槽。更严重的是第四根肋骨明显骨折,断裂端可能刺伤了胸膜,所以他的呼吸才会这么痛苦。
苏瑾的手很稳。她在特警队受过专业急救训练,处理过各种外伤。清洗、消毒、上药、包扎,每一步都精准利落。陈禹看着她专注的侧脸,突然觉得这一幕有些熟悉——就像在医院时她为他处理肩伤一样,只是这一次,他的伤更重,而她的眼神中多了些别的东西。
“你学过医?”他问。
“特警队的必修课。”苏瑾头也不抬,“比这更严重的伤我都处理过。有一次任务,队友被炸弹破片击中腹部,肠子都流出来了,我硬是给他塞回去,扎紧伤口,撑到了救援。”
“他活下来了吗?”
“活了。”苏瑾打好最后一个结,“但留下了后遗症,提前退役了。”
她开始收拾用过的药品包装,动作缓慢,像是在思考什么。“陈禹,你有没有想过...我们可能赢不了?”
陈禹看着她:“你怕了?”
“不是怕。”苏瑾抬起头,直视他的眼睛,“是现实。‘普罗米修斯’的势力比我们想象的大得多,资源也多得多。我们有什么?两个人,一身伤,还有一块可能随时被抢走的硬盘。”
“我们还有‘守拙堂’。”陈禹说。
“守拙堂现在自身难保。小刘他们肯定已经被监控了,我们不能回去。李工那里也不安全,他可能已经被控制了。”苏瑾的声音很低,但很清晰,“我们孤立无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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