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临危受命
快马加鞭,尘土飞扬。方平与林青墨带着少数精锐护卫,星夜赶回城中据点。气氛凝重得如同暴风雨前的死寂。
卧房内,朱载堃面色金纸,昏迷不醒,胸腹间缠着的绷带仍隐隐渗出血迹。一位须发皆白的老郎中刚刚施完针,摇头叹息:“殿下伤势极重,箭镞虽已取出,但伤及肺腑,又失血过多,加之……箭头上似乎淬有某种阴毒之物,老夫……只能尽力吊住殿下元气,能否醒来,全凭天意了。”
林青墨身形一晃,指甲深深掐入掌心,才勉强站稳。她猛地转头,目光如刀般扫过跪了一地的侍卫首领,声音冰寒刺骨:“说!到底怎么回事!”
侍卫长重重叩首,虎目含泪:“回禀姑娘,殿下接到京城密报,急于返回商议,不料在鹰嘴峡遭遇埋伏!对方足有百余精锐,装备精良,战术狠辣,不像普通山匪!我等拼死护卫,折损了三十多个弟兄才杀出重围……殿下是为了替陆挡下一支冷箭才……”
陆刚,那位冷峻的护卫首领,此刻也躺在隔壁房间,伤势不轻。
“京城密报?”方平敏锐地抓住了关键点,“密报内容是什么?”
侍卫长摇头:“殿下未曾示下。”
方平眉头紧锁。时机太过巧合。朱载堃刚刚在流民营地取得一些政绩,显露仁名,旋即就遭此毒手。这绝非偶然,而是精心策划的刺杀,意在阻止皇子巡边,甚至可能牵扯到更深层的朝堂斗争。
就在这时,一名浑身风尘的骑士被搀扶进来,竟是本应留守流民营地的赵铁柱。他噗通跪倒,声音嘶哑:“先生,林姑娘!不好了!今早有一伙官差模样的人来到营地,拿着……拿着知府衙门的公文,说我们聚集流民,滋扰地方,更有传播疫病之险,要强行驱散营地!现在兄弟们正堵着门,但怕是撑不了多久!”
屋漏偏逢连夜雨!
林青墨勃然变色,一把抓起长剑:“他们敢!我这就去……”
“你去有什么用?”方平的声音冷静得近乎残酷,打断了她的冲动。
“难道眼睁睁看着数千流民被驱散,重陷死地?那是殿下付出的心血!”林青墨怒视方平。
“正因为是殿下的心血,才不能硬拼!”方平目光锐利地扫过屋内众人,“殿下重伤昏迷的消息,恐怕已经传开。此刻若与官府正面冲突,便是坐实了‘聚众作乱’的罪名!对方正巴不得我们动手,好名正言顺地将殿下最后的这点根基连根拔起!”
“那你说怎么办?!”林青墨急道,声音已带上一丝绝望的哽咽。她终究只是个十八九岁的少女,面对主心骨倒下、内外交困的局面,已濒临极限。
方平深吸一口气,走到昏迷的朱载堃榻前,看着那张年轻却毫无血色的脸。他想起了叙利亚战场上那些在绝望中依然坚持记录真相的同行,想起了乱葬岗的寒冷,想起了流民们初见生机时眼中的光亮。
责任,如同无形的担子,压在了他的肩上。他无处可退。
他猛地转身,目光再次变得坚定无比,一种久违的战地记者决断时的气场散发出来,竟让满屋悲愤的人群下意识地安静下来。
“殿下昏迷期间,此地一切事务,由我暂代指挥。”方平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这不是商量,而是宣告。
林青墨瞳孔一缩,想要反驳,却在对上方平那双深邃而沉静的眼睛时,话堵在了喉咙里。这一刻的方平,陌生而强大。
方平不再犹豫,语速快而清晰,下达一连串命令:
“第一,林青墨,你立刻持殿下信物,秘密前往都指挥使司,求见刘指挥使。殿下曾言刘指挥使乃忠良之后,与殿下有旧。不必强求他出兵,只需他将此地实情,通过他的渠道,密奏京城!记住,是密奏!我们要在朝中发出声音,不能任人污蔑!”
“第二,”他看向侍卫长,“挑选绝对忠诚、精于潜伏的弟兄,立刻出动,暗中调查两件事:一、伏击殿下的杀手线索,尤其是箭矢和武器来源;二、今日前去驱赶流民的‘官差’,究竟是谁派出的!我要确凿证据!”
“第三,赵铁柱,你立刻返回流民营地,告诉留守的弟兄,稳住阵脚。对外宣称殿下只是轻伤,需静养数日。组织流民,将我们防疫、剿匪的事迹,编成歌谣、故事,在营地内外,尤其是往来客商中传播!我们要抢占‘仁义’之名,掌控舆论!”
方平的策略清晰无比:向上求援(京城),向下固本(流民),暗中查敌,舆论造势。 这完全超越了单纯的军事对抗,是一场综合性的危机公关和权力博弈。
众人听得心神震动,尤其是“舆论造势”这一条,让他们隐隐摸到了破局的方向。
“可是……方先生,若官府强行驱赶……”赵铁柱仍有顾虑。
“他们不敢明着屠杀手无寸铁的流民,尤其是在殿下‘只是轻伤’的消息传开之后。”方平冷笑,“他们要的是借口。我们不给借口,反而要把‘皇子仁政,宵小作乱’的声音放出去。一旦舆论形成,背后之人动手就要掂量掂量!”
方平走到林青墨面前,沉声道:“林姑娘,此刻信任我,是我们唯一的生机。殿下的仇,流民的活路,都系于此。你,可愿助我?”
林青墨看着方平,这个几天前还被自己视为来历不明的乞丐的男人,此刻却成了狂风暴雨中唯一能掌舵的人。她想起他在流民营地的冷静,在击退山匪时的智谋,想起他看向流民时眼中那份真实的悲悯。
她深吸一口气,压下所有杂念,抱拳躬身,行的竟是标准的军礼:“林青墨,谨遵先生号令!”
这一礼,代表着彻底的认可和托付。
方平重重拍了拍她的肩膀,然后对众人道:“各自行动!记住,殿下醒来之前,天,塌不下来!”
众人领命而去,房间内只剩下方平和昏迷的朱载堃。窗外,夜色深沉,风雨欲来。
方平坐在榻边,疲惫地揉了揉眉心。他只是一个记者,却被迫卷入这场波谲云诡的权斗漩涡。但他知道,从救下朱载堃的那一刻起,他的命运就已改变。
他拿起湿巾,轻轻擦拭朱载堃额头的虚汗,低声道:“殿下,你可要快点醒来。这大明的风雨,我才刚刚见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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