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忧谷西南方向,约一百五十里外。雪原苍茫,天地一色。鹅毛大雪纷纷扬扬,将本就崎岖的山路和远处隐约可见的城池轮廓,都模糊在一片铅灰色的混沌之中。
低沉的、几乎被风雪声完全掩盖的嗡鸣声里,一辆线条流畅、泛着暗哑金属光泽的低空悬浮勘探车,如同幽灵般无声滑行在离地数丈的半空。雪花落在其光滑的外壳上,竟无法附着,被一层无形的力场轻轻排开,只有边缘处积了薄薄一层,更添几分冷冽神秘的质感。
车内,温暖如春,光线柔和。皇甫少白稳稳坐在驾驶位,修长的手指偶尔在面前复杂的透明控制面板上轻点,调整着航向和高度。他神色平静,目光穿透前挡风玻璃(一种超高强度复合材料,具备光学伪装和防弹功能),望向远处那座被大雪半掩的荒城轮廓。
副驾驶和后座上,惊雷、流云、寒星、烈风四人正襟危坐,尽管已经不是第一次乘坐这超越认知的“神物”,但每一次升空,每一次感受这平稳、迅捷、无视地形的飞行,以及车内种种匪夷所思的舒适与便利,都让他们心中震撼不已。
(唐姑娘……到底是何方神圣?) 这个疑问,不止一次在四人心中翻腾。能拿出如此神物,还能有那等坚固得不像人间之物的巨门,以及谷中种种不合时宜的“奇巧”……她绝非寻常农女。可主子对此讳莫如深,他们也只能将疑惑和敬畏深埋心底。
流云的目光掠过窗外飞逝的雪景,心中忽然掠过一丝同僚间的感慨。(朔雪那家伙,怕是又要捶胸顿足了。这等御风而行、俯瞰山河的体验,他却只能留在谷中守卫。还有明月……) 他摇了摇头,将杂念抛开。主子安排朔雪与明月留守,自然有深意,唐姑娘和忘忧谷的安危,同样至关重要。
“前方三里,废弃边城‘落雪关’。根据昨日最后信号,目标应在此处西南五里范围内。” 寒星的声音打破沉默,他手中拿着一个巴掌大小、不断闪烁微光的定位仪(结合了唐小猫提供的部分技术和皇甫少白的改造)。
“嗯。” 皇甫少白淡淡应了一声,操控勘探车开始降低高度,并开启了更高级别的光学伪装。车体表面的色泽开始与周围灰白的雪天背景缓慢同步,最终几乎融为一体,从稍远距离看去,很难发现空中悬浮着这样一个庞然大物。
不过两刻钟多点,勘探车已悄然悬停于“落雪关”荒城上空百余米处。下方景象,透过高清观测系统清晰传来。
残破的城墙大半被积雪掩埋,城门洞开,被厚厚的雪堆堵塞了一半。城内屋舍倒塌大半,一片死寂。更令人触目惊心的是,在城墙根下、街道转角,散落着一些被白雪半覆盖的、姿态扭曲的尸骸。有些已只剩白骨,有些还残留着冻硬的、破败的衣物。没有腐臭,只有冰雪的凛冽气息,但那种无声的死亡和绝望,却比任何气味都更令人窒息。荒年第三年,易子而食、路有冻死骨已是常态,但如此规模的曝尸荒野,依旧透着惨烈。
“是流民……看痕迹,有些是饿死冻毙,有些……” 烈风眯起眼,看着几具尸骸脖颈或胸口的致命伤,“是刀伤。看来此地也曾发生过争抢或屠杀。”
乱世之中,粮食比人命金贵。为了一口吃的,人可以不为人。
皇甫少白眼神未变,只道:“惊雷,烈风,将‘潜行’号隐蔽于城外东南那片乱石林。流云,寒星,随我入城探查。保持通讯静默,非必要不动武。”
“是!” 四人齐声应命。
勘探车悄无声息地降落在城外一片被巨石和枯木遮掩的背风处。惊雷和烈风留下进行伪装和警戒。皇甫少白则带着流云、寒星,如同三片轻盈的雪花,自车中掠出,足尖在雪地上轻轻一点,便已借力跃上数丈高的残破城墙,身形几个起落,便没入了荒城死寂的街道之中。他们的轻功早已登峰造极,在这雪地上竟只留下极浅的、几乎被风吹即散的痕迹。
根据定位信号和之前的情报,三人很快来到了荒城西南角一处相对完好的、原先是驿站的院落外。院墙半塌,但主屋的轮廓尚在,屋顶压着厚雪。
没有直接闯入,皇甫少白停在院外一棵枯死的老树下,目光平静地望向主屋方向。流云和寒星一左一右,隐入断墙阴影,气息近乎完全收敛。
几乎就在他们停下的同时,主屋那扇破旧的木门“吱呀”一声被从里面推开。
五个人,鱼贯而出。
当先一人,正是欧阳容御。他一身月白色锦袍,外罩银狐裘大氅,在这冰天雪地、满目疮痍之中,竟依旧显得纤尘不染,雍容清贵。面容俊美,结合了其父的儒雅与其母的明丽,只是此刻眉眼间带着长途跋涉的疲惫和一丝不易察觉的阴郁。他身后,跟着两名同样身穿劲装、手持长刀、目光锐利警惕的侍卫。
而被他们隐隐护在中间的,是一对男女。
男子约莫四十许,面容清癯,肤色白皙,三缕长须,本该是个风度翩翩的文士模样,但此刻眼神闪烁,脸色苍白,下意识地紧挨着身旁的女子,带着一种挥之不去的惊惶和懦弱——正是欧阳枫,当朝驸马,欧阳容御之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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