丑时(凌晨一点到三点的时间),深山的寒意尚未完全褪去,几声悠长而略显凄厉的猫头鹰啼叫划破了寂静,将石洞中沉睡的人们惊醒。
孩子们最先有了动静。石小虎揉了揉惺忪的睡眼,被那叫声吓得往爷爷怀里缩了缩,小声啜泣起来。石小丫则好奇地竖起耳朵,胆子大些,扒开帐篷帘子,探头探脑地往外瞧。春妮和应草儿也被吵醒,春妮有些害怕地搂住秀娘的脖子,应草儿则睁着那双因惊吓而清亮了许多的眼睛,茫然地望着洞顶。
“不怕不怕,是山里的猫头鹰,不伤人的。” 石村长轻轻拍着孙子的背,花白的胡须在透过洞口缝隙照进来的微光中轻轻颤动,脸上带着劫后余生的宽慰笑容。看着孙子孙女都安然无恙,老人心中充满了感激。
启氏和石大娘互相搀扶着从帐篷里慢慢走出来。这一路,这两位年纪相仿的妇人早已结下了深厚的情谊,是互相扶持的伙伴家人。石大娘额角的淤青还未完全消退,但精神好了许多,启氏也细心地扶着她。两人看着洞里渐渐活跃起来的孩子们,又看看篝火堆里重新添了柴、跳跃着的温暖火光,脸上都露出了久违的、发自内心的笑容。她们相视一笑,默契地开始收拾昨夜用过的碗筷,准备烧些热水。
石勇和石大山背靠着冰冷的石壁坐着,伤口经过灵泉水和好药的处理,疼痛大减,两人低声交谈着,时不时发出低沉的笑声,那是对活下来的庆幸和对眼下这份短暂安宁的珍惜。
杨睇(杨喜睇)和秀娘见大家都醒了,便拿出随身携带的针线篮(里面是唐小猫从空间找出的朴素布头和针线)。杨睇不能言语,但手指灵巧地飞针走线,为女儿唐小猫缝补着昨夜被树枝刮破的衣袖。秀娘则一边轻声哼着不成调的小曲安抚怀里的春妮,一边为女儿改制一件从废墟中捡来的、稍大的旧衣。两人虽沉默或少语,但眉宇间都带着一种平静的、专注于眼前生活的柔和光晕,乐在其中。
石林的思念
然而,并非所有人都沉浸在这份温馨里。石林独自坐在离火堆稍远的角落,手里无意识地摩挲着一根光滑的树枝,目光望着洞口外渐亮的天空,有些出神。他看着村长爷爷含饴弄孙的满足,看着勇叔和大山叔劫后余生的谈笑,看着启婶(对启氏的尊称)和石大娘互相扶持的平和,看着小猫妹妹一家带来的生机……大家都那么开心,可他心里却空落落的。
他想起了明月姑娘。那个清冷如月、医术高超、曾短暂加入他们队伍又悄然离去的女子。不知道她现在身在何处?是否安全?是否也经历了可怕的流民潮?如果她在这里该多好,以她的医术,勇叔和大山叔的伤肯定好得更快,大家也会更安心。一种淡淡的惆怅和深切的担忧,萦绕在这个年轻猎户的心头,让他与眼前的欢乐有些格格不入。但他抿了抿唇,没有将这份心事说出口,只是默默地将思念压在了心底。
唐小猫的思量与皇甫少白的注视
唐小猫将这一切看在眼里。看着大家脸上真切的笑容,听着孩子们逐渐响起的嬉闹声(虽然还很轻微),她心中涌起一股复杂的暖流。这一路走来,太不容易了。从家破人亡到流离失所,从饥寒交迫到险死还生……眼前的这份短暂安宁,是如此珍贵。
她的目光缓缓扫过洞内的每一个人:年迈体弱的石爷爷、伤病未愈的石大娘和应老栓夫妇、需要人搀扶的应周氏、四个年幼的孩子、还有受伤的石勇和石大山……如果再继续往西,走向那遥不可及、传说中名为“昆吾”的仙山,前路还有多少艰险?他们这支老弱病残的队伍,真的能撑到那一天吗?就算撑到了,又能剩下几人?
一个念头,如同破土的春笋,在她心中越来越清晰、越来越强烈:也许,不必非要去那虚无缥缈的昆吾山!
这深山老林虽然危险,但也意味着相对隔绝,可以避开战乱和流民。如果能在这片山脉中,找到一个地势险要、有水源、可耕种、易守难攻的地方,是不是就可以定居下来?建立一个新的家园?让石爷爷他们可以安度晚年,让孩子们可以平安长大?
这个想法让她心跳加速。虽然同样充满未知和挑战,但比起漫无目的、前途未卜的远行,这似乎是一条更现实、更有希望的路。她开始飞快地在脑中盘算:需要勘察地形、寻找合适的地点、考虑如何获取长期的食物来源、如何防御野兽和可能的入侵……
她沉思的模样,专注而坚定,微微蹙起的眉头和闪烁着计划光芒的眼睛,全都落入了不远处皇甫少白的眼中。
皇甫少白靠坐在一块相对干燥的石头上,姿态依旧带着几分世家公子的优雅,尽管衣衫褴褛,灰痕覆面。他静静地看着唐小猫,看着她从欣慰于众人的安宁,到陷入深思,再到眼神逐渐变得清明和决然。他嘴角不禁勾起一抹极淡、却真实的笑意。这小丫头,又在琢磨什么惊世骇俗的点子了?看她那神情,怕不是满足于眼下这暂时的栖身之所了。是想继续深入,还是……另有所图?
他很好奇。这个总能在绝境中找出路、身上藏着连他都看不透的秘密的少女,这一次,又会带领这群人走向何方?他忽然觉得,留在这支看似孱弱的队伍里,或许比回到那些波谲云诡的权势斗争中,要有趣得多。至少,眼前这充满生机与算计的小脸,比那些虚伪的面孔,要真实可爱得多。
晨光透过山间的薄雾,丝丝缕缕地照进石洞,驱散了夜的寒意,也照亮了每一张带着希望与思索的脸庞。新的一天开始了,而新的希望和挑战,也正在酝酿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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