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家村的队伍在晨曦微露中再次启程,继续朝着渺茫的西方跋涉。昨夜的惊心动魄和对宇文砚将军的感念,渐渐被眼前更为现实的生存压力所取代。沉默的行进中,只有脚步声和偶尔的咳嗽声、孩子的啼哭声打破寂静。
走了约莫五里地,队伍后面远远跟着的三个身影引起了众人的注意——正是昨夜在废弃村落里遇到的那对老夫妇和他们痴傻的孙女。两位老人互相搀扶着,步履蹒跚,那痴傻的孙女时而傻笑,时而哭闹,被老爷爷死死拽着,才没跑丢。
石村长回头看了看,叹了口气,对村民们说:“都是苦命人,跟着就跟着吧,只要不闹事,就别管他们了。” 乱世之中,只要不威胁到自身,人们总会对同病相怜者保留一丝善意。村民们默默点头,算是默许了这三人的跟随。
然而,平静并未持续太久。快到中午,烈日当空,饥渴交加时,异变陡生!
“啊——!饿!我饿!!” 那痴傻女孩突然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猛地挣脱了爷爷的手,像疯了一样在地上打滚,双手胡乱地抓挠着自己的头发和脸,眼神涣散,充满了原始的兽性。
“草儿!草儿你怎么了!别吓奶奶啊!” 老奶奶哭着扑上去想抱住孙女,却被女孩一口狠狠咬在手臂上!
“啊!” 老奶奶痛呼一声,手臂上顿时鲜血淋漓,但她竟强忍着没有推开孙女,反而用另一只枯瘦的手紧紧搂住她,老泪纵横,“乖孙女,松口,是奶奶啊!别咬,奶奶在这儿……”
老爷爷也慌忙上前,和妻子一起,费了好大力气才将失控的孙女勉强按住。女孩依旧在声嘶力竭地哭喊挣扎,状若癫狂。
这骇人的一幕让石家村的人都惊呆了,孩子们吓得往大人身后躲。
明月见状,立刻上前,手法利落地检查老奶奶的伤口,并迅速从药囊中取出草药为其止血包扎。唐小猫也赶紧递上水囊。
看着眼前这惨状,石村长忍不住问道:“老哥,这……这孩子是怎么回事?”
老爷爷抱着终于稍稍安静下来、却依旧眼神空洞的孙女,浑浊的老泪止不住地流了下来,声音嘶哑地讲述了他们的悲惨遭遇:
“我们……我们是从北边塬子村逃出来的……那边,那边旱得更早,更厉害啊!”老人干裂的嘴唇颤抖着,“整整两年,老天爷没下一滴雨!地裂得能埋下人,河早就干了,井也掏空了底……一开始还能啃树皮、挖草根,后来……后来连草根都没了啊!”
他的话语带着无尽的绝望,仿佛将众人带入了那个人间地狱般的场景:“饿死的人……一片一片的倒在地上,没人埋,也埋不过来……后来,就……就有人开始易子而食……隔壁村老王家的傻儿子,就被他爹娘……换给了邻村张屠户家……换了半袋麸皮……张屠户转头就……就把那孩子当……当四角羊给……吃了……”
“呕——” 听到这里,石家村几个妇人忍不住干呕起来,孩子们吓得脸色惨白。连经历过不少风浪的石勇都别过了头,不忍再听。
唐小猫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头顶,胃里翻江倒海。她来自现代,虽然从历史书和影视作品中知道饥荒的惨烈,但如此血淋淋、直击心灵的描述从亲历者口中说出,带来的冲击是难以想象的。易子而食……人当牲口……这真的是她所处的世界吗?她紧紧握住母亲冰凉的手,才能勉强站稳。
老爷爷泣不成声,继续道:“官老爷?他们早就跑了!带着家眷和粮食,早就没影了!谁管我们老百姓的死活?等我们反应过来要逃……已经晚了……路上,啥吃的都没了……只能……只能挖观音土(一种白色的黏土,吃下能暂时饱腹,但无法消化,最终会胀死)充饥……”
他指着怀里眼神呆滞的孙女,痛哭道:“我这苦命的草儿……就是饿极了,又吃了那胀肚的土……才……才变成这样的啊!她爹娘……为了护着我们三个老弱逃出来……被……被一群饿疯了的人……活活打死了啊……连尸首都……”老人再也说不下去,与老奶奶抱头痛哭。
一时间,整个队伍寂静无声,只有两位老人悲恸欲绝的哭声和痴傻孙女无意识的呓语在空旷的荒野上回荡。一种深沉的、令人窒息的绝望和悲凉笼罩了所有人。
石家村的村民虽然也历经苦难,但听到北边竟然惨烈至此,无不感到毛骨悚然,同时也为自己还能挣扎求生感到一丝后怕的庆幸。
唐小猫怔怔地看着那痴傻的女孩,看着她因长期饥饿和食用观音土而肿胀的腹部、呆滞的眼神,心中充满了难以言喻的酸楚和愤怒。这就是乱世!这就是底层百姓的命运!当秩序崩塌,生存成为唯一法则时,人性会沦落到何等可怕的地步!那些贪官污吏,那些争权夺利者,他们可曾想过,因为他们,这世间正在上演怎样的人间惨剧?
她下意识地摸向自己的手臂,那里有她最大的依仗——那个蕴含无限物资的空间。一股强烈的冲动涌上心头:她能不能做点什么?哪怕只是给这可怜的一家三口一点点真正的食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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