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将领了李靖死令,虽心中恐惧,却也不敢违抗,冒雨四处搜寻。很快,便在靠近海边的一处礁石后,找到了正拿着那根银光闪闪的龙筋把玩,对漫天龙威与城中哭喊浑然不觉的哪吒。
“三公子!快……快随我们回府!老爷……老爷和四海龙王……”家将声音发颤,话都说不利索。
哪吒见他神色惊慌,又抬头看了看天上那四条狰狞的巨龙和压抑的天象,小眉头皱起:“那些长虫吵死了!扰了小爷清净!待我再去打杀几条!”
说着他就要腾空而起,吓得家将们魂飞魄散,连忙扑上去,七八个人一起,才勉强将他按住。
“三公子!去不得啊!您杀了龙王三太子,四海龙王震怒,要水淹陈塘关!老爷命您立刻回去!”家将几乎是哭着喊道。
“水淹陈塘关?”哪吒一愣,他虽顽劣,却也知那是会死很多人的,“关那些人什么事?冤有头债有主,他们找我便是!”
他虽如此说,但终究是被家将们连拉带拽,带回了总兵府。
府衙前,李靖看着被“押”回来的哪吒,尤其是他手中那根刺眼的龙筋,更是气得浑身发抖,指着他,半晌说不出话来。
“爹爹,你看!这龙筋可是好宝贝,正好给您……”哪吒还欲献宝。
“孽障!闭嘴!”李靖猛地打断他,声音嘶哑,充满了痛苦与绝望,“你……你可知你闯了多大的祸?!四海龙王齐聚,要你偿命!否则便要水淹陈塘,满城百姓为你陪葬啊!”
哪吒这才注意到父亲那苍白如纸的脸色和满眼的血丝,又听到城外传来的震天哭喊,他纵然再无法无天,此刻也意识到事情似乎闹得太大了一些。
“我……我一人做事一人当!”哪吒梗着脖子,“让他们来找我便是!何必牵连旁人!”
“找你?你当得起吗?!”李靖悲愤道,“那是东海龙王三太子!四海龙族之怒,岂是你一介孩童能承担?今日……今日为父也护不住你了!”说罢,他痛苦地闭上双眼,挥了挥手,示意家将将哪吒捆了。
就在这时,天空中的敖光早已等得不耐烦,怒吼道:“李靖!还不交出凶徒,更待何时?!莫非真要本王行那屠城之事?!”
随着他的怒吼,天空乌云更厚,雷霆如龙蛇乱舞,海面掀起百丈巨浪,仿佛下一刻就要吞噬整个陈塘关。
压力骤增!城中哭嚎之声更加凄厉。
哪吒看着父亲痛苦抉择的模样,看着周围家将恐惧的眼神,听着满城百姓的绝望哭喊,一股从未有过的复杂情绪涌上心头。他天不怕地不怕,此刻却第一次感到了“后果”二字的沉重。
“放开我!”哪吒猛地挣开家将,昂首望向天空中那四条巨龙,运起法力,声音清亮却带着一丝决绝:“那条小泥鳅是我杀的!龙筋是我抽的!与小爷的爹娘和陈塘关百姓无关!你们要报仇,冲我来便是!”
敖光龙目死死盯住哪吒:“好!既然你承认!那便以命抵命!自裁于此,本王或可考虑饶过陈塘关!”
“自裁?”哪吒冷笑,“小爷的命,岂是你说拿就拿的?”
但他看了看下方摇摇欲坠的城池和面如死灰的父亲,心中那股莫名的执拗与冲动再次升起。他想起师父太乙真人曾隐晦提及的“劫数”,想起自己异于常人的出身……一个极端而决绝的念头,在他心中成型。
“好!你们不就是要我偿命吗?”哪吒朗声道,声音传遍四方,“我哪吒一人做事一人当!今日便不连累父母,不连累百姓!”
他猛地转身,对着李靖和闻讯赶来的殷氏,噗通一声跪下,重重磕了三个头,眼中含泪,却倔强地不让其落下:“爹爹!娘亲!孩儿不孝!惹下此等大祸,连累双亲,累及百姓!孩儿今日将血肉之躯还给你们,从此再无亏欠!”
“不!我儿不可!”殷氏闻言,发出凄厉的哭喊,想要扑上来。
李靖亦是浑身剧震,嘴唇哆嗦,想要说什么,却终究化为一声无力的叹息,泪水长流。他知这是唯一能平息龙王之怒,保全城池的方法,但亲眼看着儿子赴死,何其残忍!
哪吒不再犹豫,他猛地站起,抽出腰间佩戴的短剑(非法宝,凡铁),朗声道:“敖光!你看清楚了!”
说罢,在四海龙王、李靖夫妇以及无数道或明或暗的目光注视下,哪吒举起短剑!
“骨血还于父,性命还于天!”
剑光一闪,他竟生生剔下自己臂膀上的血肉!鲜血瞬间涌出,但他眉头都未皱一下。
紧接着,第二剑、第三剑……他竟以一种惨烈无比的方式,开始削割自己的血肉!每一剑落下,都伴随着飞溅的鲜血和下方殷氏撕心裂肺的哭嚎。
血肉剥离,露出森森白骨!场面血腥而悲壮!
不过片刻,原本粉雕玉琢的孩童,已化作一具鲜血淋漓、大部分血肉已被剔去的骷髅骨架,唯有那双眼睛,依旧明亮,带着不屈与决绝!
他看向目瞪口呆的敖光,骨架构成的嘴巴开合,发出最后的声音:“敖光!血肉已还!你可满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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