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风像无数把小刀子,卷着雪沫子狠狠抽打着地窨子的木窗,发出 “呜呜” 的哀嚎。窗棂上结着厚厚的冰花,把外面的天光折射成一片惨白,整个知青点都被笼罩在这片死寂的苍白里。
林小野缩在炕角,双手使劲搓着冻得发僵的手指,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白。他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像揣了只受惊的兔子,在胸腔里 “咚咚” 乱撞。炕桌对面,魏珩正用一根枯树枝在地上勾画着什么,树枝划过冻土的声音在这死寂的环境里显得格外清晰,每一下都像敲在林小野的心尖上。
“珩哥,他们…… 他们真的会来吗?” 林小野的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尾音被窗外的风声卷得有些发飘。他知道自己问了句废话,从早上赵队长那凝重的脸色来看,该来的总归是躲不掉的。
魏珩没有立刻抬头,树枝在地上划出最后一道弧线,形成一个歪歪扭扭的人形轮廓。“啪” 的一声,他把树枝扔在地上,抬眼看向林小野,眼神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格外深邃:“来了就来了,慌什么。”
他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平静,像结了冰的湖面,听不出丝毫波澜。可林小野知道,魏珩越是冷静,说明事情越不简单。他凑过去细看地上的图案,只见魏珩用树枝画了十几个小圆圈,每个圆圈旁边都标着模糊的名字,其中 “赵卫国” 三个字被圈了 twice,旁边还画了个歪歪扭扭的叉。
“这些是……”
“可能被问到的人。” 魏珩伸手点了点最中间的圆圈,那里写着 “林小野” 三个字,“他们最可能针对你,问起改灶、编鞋垫的事,记住我昨天说的 ——”
“少说话,多点头!” 林小野抢着接话,这些话魏珩从昨天晚上就翻来覆去说了不下十遍,他闭着眼睛都能背出来。可道理都懂,心里的慌乱却怎么也压不住,手心已经冒出了冷汗,在粗布棉袄上蹭了又蹭。
魏珩看着他这副样子,眉头微不可察地蹙了一下,伸手从炕桌底下摸出个油纸包,打开里面是半块冻硬的窝头。“先垫垫肚子,不然待会儿说话都没力气。” 他把窝头掰成两半,把大的那半塞给林小野,“别想太多,我们没做错事。”
“我知道没做错事……” 林小野捧着冰凉的窝头,却没胃口吃。他只是想让大家过得舒服点,把漏风的土灶改得暖和些,用乌拉草编几双暖鞋垫,怎么就成了 “搞特殊化”?赵卫国那阴阳怪气的腔调又在他脑海里响起,像根刺扎得他心里发疼。
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伴随着李卫国那标志性的大嗓门,虽然刻意压低了,却还是穿透了厚厚的土墙:“小林!魏珩!快!来了来了!”
林小野吓得手一抖,半块窝头差点掉在地上。魏珩眼疾手快地扶住他的手腕,眼神示意他冷静,自己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尘,顺手把地上的树枝图案用脚抹掉。“别怕,我去看看。”
他刚走到门口,帘子就被 “哗啦” 一声掀开,李卫国像只受惊的兔子窜了进来,头上、肩上落满了雪花,冻得嘴唇发紫,说话都带着颤音:“调查组…… 调查组到村口了!赵队长让你们俩…… 俩做好准备!”
“几个人?” 魏珩侧身让他进来,顺手把帘子系好,挡住外面灌进来的寒风。
“看着…… 看着有三四个,都穿着干部服,为首的那个脸拉得老长,跟谁欠了他二斤小米似的。” 李卫国搓着冻得通红的手,眼睛在两人之间来回扫视,“赵卫国刚跟哈巴狗似的迎上去了,指不定在背后说你们什么坏话呢!”
林小野的心沉了下去,握着窝头的手指因为用力而泛白。他能想象出赵卫国那副小人得志的嘴脸,肯定把他那些 “发明创造” 都说成是投机取巧的歪门邪道。
魏珩的脸色没什么变化,只是眼底的寒意更重了些。他转身从炕边的木箱里翻出两件相对干净的棉袄,递给林小野一件:“换上这件,精神点。” 又对李卫国说:“你先回去吧,就说我们马上到。”
李卫国还想说什么,看到魏珩那冷飕飕的眼神,把话又咽了回去,只是临走前拍了拍林小野的肩膀:“别担心,咱知青都知道你是好人。”
帘子再次落下,地窨子里又恢复了寂静,只剩下窗外越来越紧的风雪声。林小野慢吞吞地换着棉袄,手指因为紧张而有些不听使唤。魏珩走过来帮他系好领口的扣子,动作轻柔得不像他平时的风格。
“记住,不管他们问什么,都往集体利益上靠。改灶是为了省柴火,编鞋垫是为了大家能好好干活,别说自己想改善生活。” 魏珩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担忧,“他们要是拿成分说事,就装听不懂,让赵队长来应付。”
林小野用力点头,把这些话在心里默念了三遍。可越想记住,脑子越像一团乱麻,昨天晚上背好的说辞早就跑到九霄云外去了。他看着魏珩那张俊美却没什么表情的脸,突然觉得鼻子一酸:“珩哥,要是…… 要是真被处分了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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