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擒虎盯着他:“这是吴公的意思,还是楚王的意思?”
“是我们三家共同的意思。”孙仲文一字一句,“信已写好,只需三位签字画押,便可组成联合使团,五日后北上。”
他从怀中取出三份一模一样的密信,铺在桌上。
信是羊皮纸,用朱砂写就,落款处已盖了吴敬瑭的节度使大印。
刘延嗣与韩擒虎对视一眼。
窗外,长江波涛滚滚,东流不息。
南方,已经到了必须选择的时刻。
第二幕:漕帮的船
四月十二,大运河,清江浦码头。
这里是南北漕运枢纽,千帆云集,万商往来。但今日码头气氛格外紧张——数百名漕帮汉子持棍棒聚集,堵住了所有货船出入口。
漕帮帮主杜震山站在一艘漕船船头,望着北方,面色阴沉。
他今年五十五岁,掌控大运河三千里水路三十年,手下帮众十万,连朝廷收漕粮都要看他脸色。但最近半年,他的日子不好过。
“帮主,”大管事陈老九低声道,“北境那边……又断了三成的漕船。”
“理由呢?”
“说是‘北境银钞结算制’——凡入北境货物,必须以银钞交易。咱们的船工、纤夫、伙计,都不认那纸片子,非要铜钱。北境关卡就不放行。”
杜震山冷笑:“什么银钞结算,分明是逼咱们低头!他们想掌控漕运,就得先掐住咱们的脖子!”
陈老九苦笑:“可咱们脖子真被掐住了。北境现在自产盐、铁、布,对南方的丝绸、茶叶、瓷器需求大减。咱们的船,北上运货越来越少,回程空载越来越多——再这么下去,十万兄弟都得喝西北风。”
正说着,一艘快船靠岸,跳下个精瘦汉子,是派去北境的探子侯三。
“帮主,打听清楚了!”侯三气喘吁吁,“北境在北海郡新建了三座深水港,正在造大海船。他们打算……走海路。”
“海路?!”杜震山脸色大变。
“对。从北海港出发,绕山东半岛,直下江南。海船载货量是漕船十倍,虽说风险大,但一旦走通,咱们漕运就得废一半!”
杜震山一拳砸在船舷上。
大运河是漕帮的命脉,也是朝廷的命脉。一旦北境开辟海路成功,不仅漕帮失业,朝廷的江南赋税运输也将受制于人——海运比漕运快、量大、成本低。
“还有,”侯三补充,“北境礼部侍郎陆文渊,上月秘密见了靖江侯的使者刘延嗣。谈的什么不知道,但事后刘延嗣满脸喜色,乘船北上了。”
杜震山眼神一凛:“藩镇……要和北境结盟?”
“怕是如此。”
陈老九急道:“帮主,若藩镇与北境联手,南北夹击,朝廷必垮。到时候漕帮怎么办?咱们这十万兄弟,可是朝廷的眼中钉——”
“朝廷?”杜震山嗤笑,“朝廷什么时候把咱们当人看了?收漕粮时点头哈腰,收完了就骂咱们是‘漕匪’。去年运粮,兵部克扣运费三成,咱们兄弟饿着肚子拉纤,死了十七个——朝廷给过一个铜板的抚恤吗?”
他望向北方,眼中闪过决绝:“侯三,准备船,我要亲自去一趟北辰城。”
“帮主?!”众人惊愕。
“漕帮不能等死。”杜震山一字一句,“朝廷靠不住,藩镇信不过,那咱们就……投北境。”
“可咱们是江湖帮派,北境能接纳?”
“江湖帮派怎么了?”杜震山冷笑,“北境连胡人都用,连女人都让当官,还会嫌弃咱们漕帮?咱们有船、有人、有航道经验——这就是本钱!”
他顿了顿:“况且,我听说北境那位北辰公,最重‘实利’。咱们漕帮若愿归附,帮他掌控大运河,打通南北水路……这份礼,够不够重?”
陈老九犹豫:“那朝廷那边……”
“朝廷?”杜震山望向南方,目光如刀,“等咱们在北境站稳脚跟,第一件事就是断了江南的漕粮——让朝廷那帮老爷们,也尝尝饿肚子的滋味!”
江风吹动他的衣襟,猎猎作响。
这个掌控运河三十年的老人,做出了人生最大的赌注。
第三幕:金陵的暗涌
四月十五,金陵城,靖江侯府。
刘守光屏退左右,独留侄儿刘延嗣在书房密谈。
“叔父,”刘延嗣低声道,“孙仲文、韩擒虎都已签字,联合使团三日后出发。这是盟约草案,请叔父过目。”
刘守光接过羊皮卷,仔细阅读。他五十岁,身材微胖,面容和善如富家翁,但眼中偶尔闪过的精光,透露出绝非庸碌之辈。
“以北境为尊……”他缓缓念出这一条,笑了笑,“吴敬瑭那老狐狸,这次倒舍得放下身段。”
“他是被朝廷的‘削藩’风声逼急了。”刘延嗣道,“太子党在淮西安插了不少眼线,最近频频接触吴敬瑭手下的将领,许以高官厚禄,想分化瓦解。吴敬瑭怕了。”
刘守光放下草案,走到窗前。
窗外是金陵城的秦淮河,画舫如织,笙歌隐隐。这座六朝古都,依旧繁华如梦,但梦下已是暗流汹涌。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